长久不说话的人,在沉默期中会失去对语言的熟练度,变得口吃结巴,句子结构表述混乱。
这个房子,牧晋修曾经为水玉岫大体介绍过一遍,而这回他要水玉岫亲口说出来。
牧晋修摸了摸沙发软软的皮革:“这是沙发。”
他转头看水玉岫:“你每天就坐在这上面看电视玩游戏,玩累了就躺着休息充会电。”
尤其是那个毛绒绒的白色沙发,完全变成了水玉岫的专属角落,水玉岫会推着它去晒太阳,偶尔也窝在里面午睡。牧晋修还给他准备了一张薄毯子,以防着凉。
水玉岫说:“沙发。”
牧晋修又指了指电视:“之前你最经常看舌尖上的美食,不过最近又看起了连续剧和动物世界。你知道有一种猫叫黑足猫吗?和你好像。”
水玉岫看着漆黑的屏幕,牧晋修不知道这个东西也被他弄坏过:“电视。”
……
欢迎使用水玉岫牌点读机,想听什么指什么。
牧晋修觉得水玉岫真的很特别,虽然长久不开口,但是对词语的感知能力还在,发音也同样清晰可辨。
两人转到花瓶的位置。
牧晋修忽然想起来,水玉岫第一天到家的时候,把大厅逛了一遍,就站在这个形状歪歪扭扭的花瓶前,低头闻了闻花瓣,张嘴就要吃。还好牧晋修阻止得及时。
而现在已经和月季花相处得很好了,每天都会互相看望。
此时场景重现,牧晋修静了半晌,忽然开口:“在神话故事里,传说天地最初是一片混沌。混沌破开后,有一位神,拿着柳枝在大地上甩动,泥点子落到地上,就变成了人。”
牧晋修说:“所以,按照这个故事,人就好像陶瓷,原来由泥土和水制作成。如果经过打磨,烈火烤制,反而会变得脆弱。”
牧晋修顺手从花瓶里抽出一朵花枝,斜斜地贴在水玉岫鬓边:“也许人就是一种花瓶。”
水玉岫不是很理解他的意思,人类和陶瓷明明没有一点相像之处。前者是血肉之躯,会生长衰老,又不是固定形状的容器。
但他还是乖乖站着不动,任由牧晋修动作,然后垂眼闻了闻那朵花。
花瓣便柔软地贴在他白皙如雪的面颊。
美人嗅花,真是好风光。
人确实不是陶瓷。容器装满了水便会溢出来,而人小小的胸腔里却可以装得下那么多的情绪。
堆积满杯时,还要一点一点往里挤压,忍耐着,静默着,直至痛苦再也无法承受,眼泪才会晃荡,从眼睛里流出来。
牧晋修认为这样不好,他不希望水玉岫流泪。
他静静地欣赏了一会儿,又觉得这个比喻不对。也许水玉岫是一朵花,要精心照料才不会枯萎,这样美丽才能被其他人见证。
他一笑,把那支花插回去了。
“哥。”
两人又来到布满阳光的落地窗前,牧晋修眯起眼睛:“今天的天气确实很好。”
水玉岫站在他身边,也眯着眼睛看太阳。
天地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千万年前,类人猿曾赤足在大地上奔跑。如今,这个族群逐渐演化,积累出智慧,从钻木获得火光,到如今建起钢铁森林,坐在铁皮盒子里到处穿行。
一转眼间,大有不同。
眼前的这个文明世界对水玉岫来说,处处都是新的,可以尽情探索。
转了一圈,回到原地,他们在沙发上坐下。
水玉岫盘起腿,牧晋修则面朝他:“哥,以后每天多和我说说话,可以吗?”
牧晋修很认真地说:“有没有人说过,你的声音很好听,如果参加朗诵比赛的话,一定可以得一等奖吧。”
牧晋修真的很爱鼓励人,可惜水玉岫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朗诵比赛,抿了抿唇,光是想想都觉得很累,往牧晋修胸前一靠。
“又没电了吗。”牧晋修给他拢着,算了一下又要到喂食时间:“中午想吃什么?”
不知道是哪个关键词提醒了水玉岫,对方忽然把脑袋抬起来,轻轻吐出两个字:“饼干。”
“什么饼干。”牧晋修愣了一下:“鲜花饼吗?”
水玉岫从他怀里钻出来,踩着拖鞋,一路走到玄关去,按下把手将门推开了。
动作一气呵成,像是谋划已久,然后站在门边,等待牧晋修跟上来。
牧晋修一头雾水,跟在他身后,看着水玉岫按下电梯按钮:“是要去散步吗?哥,先换下衣服再出门吧,不然大家都要看到你的睡衣了。”
水玉岫没有回头,等电梯到了,又示意牧晋修进来。但进来后也不按楼层,而是抬头看电梯里的小屏幕。
电梯小广告是随机投放的,两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房地产资讯和教培学校推荐,才到了曲奇饼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