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见此处便是法阵的中心,也就是阵眼。
怀生一指身侧神像,道:“能放在瀛天宗旧址的神像皆是飞升祖师,琴间长老想必见过画像。这尊神像不知琴间长老可知是哪位祖师?”
琴间下意识看向怀生所指的雕像,看着看着,她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她对这张脸毫无印象。
朝天殿只立瀛天宗的飞升祖师,若她从一开始便认不出这尊雕像,她心中必定会生疑。
可从她入内殿开始,莫说察觉这雕像的异样,怀生若不说,她甚至不会关注这尊神像。
这神像是朝天殿第一个偏殿里的第一尊神像,按说进来之人第一眼便会注意到。但过去的三万多年,所有来过此殿的天人境长老却是无一人发现此雕像非瀛天宗祖师。
琴间的神色登时凝重了起来。
“这尊神像就是阵眼,你们便是看见这尊神像也会下意识忽略它。”
怀生说着一点眉心,朝半空打入一道灵诀。雕像旁边很快现出一道虚影,虚影中的男子一袭紫衣,眉目俊朗,气度雍容矜贵。
当虚影凌空站在雕像身侧,面容与雕像说不上有多相似,但神态却是像极了。
松沐望着那道虚影,神色微妙一变,道:“是仙盟的那位贵客。”
飞升到阆寰界的那一日,松沐、初宿、封叙和怀生曾在红衫谷与这紫衣青年交过手。彼时松沐便觉这紫衣青年有些熟悉,如今多少有些明白为何会觉得熟悉——
紫衣青年是天界的神君,“他”……应当见过。
果然,松沐下一瞬便听怀生道:“天墟太子,少臾。”
看见少臾虚影的瞬间,封叙似是想到什么,神色猝然一冷。
怀生揉一揉星诃脑袋,道:“辛苦你破开这雕像中的障眼术。”
从前星诃破阵,只需动用一点魂力轻轻一抓,便可撕开阵法,可眼前这个障眼幻阵只用一点魂力却是破不开。
星诃用利爪割开右掌,以魂血画阵形成一个血色法印,法印缓缓飘向神像,那神像英俊的五官慢慢扭曲,现出一张柔美婉约的美人脸。
正是华容上仙。
初宿冷冷一笑:“这华容祖师原来还是个痴心女子,弄个虚像也要有她主子的神韵。”
破开幻阵后,星诃的神色即刻便萎靡了下来,在怀生祖窍养得油光水亮的毛发变得黯淡无光。
但星诃却觉得神清气爽极了,颇有扬眉吐气的畅意。
朝封叙接连瞥了几眼,他挺直背脊对怀生道:“这种蕴含神力的法阵,也就我星诃能破了。”
那什么劳什子太虚天少尊都得排在他身后。
怀生这段时日只同封叙出去冒险,都不喊上他,叫他心中危机感直线上涨,生怕那不要脸的家伙把自家主子的心给勾走了。
怀生给星诃施了个春生术,道:“辛苦了星诃,你先回我祖窍养一养。”
刚刚威风了一把的星诃哪里肯依,忙道:“那怎么成?这里还有两个极厉害的阵法!”
“交给我吧。”
怀生一点星诃眉心,只见白光一闪,星诃的身影顷刻便消失了。
琴间已经来到了华容的雕像下,正要将宗主令嵌入她左掌,却把怀生轻轻拦住,她回头看着封叙。
“封道友,这尊神像里是否有类似控心术的术法在?”
从怀生点出这尊神像的异样后,封叙的神色便开始变得晦暗莫测,眼睛更是一动不动地盯着神像。
听见怀生的问话,封叙缓慢看向怀生。她的语气虽是在询问,但眼神却是笃定的。
她猜到了。
猜到了为何他不能堪破这朝天殿中的幻阵,也不能看出这尊神像的异样。作为神木夭桃的护道者,会破不了一个下界的幻阵,只有一个可能——
他的血脉被压制了。
就像舅舅对他种下的心术,若是没有契机他无法发现一样,母神婺染的控神术他同样难以觉察。
“是控神术。”
一缕蕴含金芒的神血从封叙眉心飞出,化作血箭刺入神像,神像被血箭一刺,却没有现出分毫血迹或者破口,而是多了一层薄薄的绯光。
幽暗的光影里,华容上仙的神像仿佛兜头披上了一层绯红薄纱。这一刹那,众人只觉周身一轻,神魂深处,似有什么隐秘的桎梏正在无声消融。
障眼的神术被封印,众人再看偏殿中的布局,只觉光怪陆离,处处皆是诡象,再无先前的真实感。
“破阵罢,短时间内她察觉不到。”
控心术与控神术一旦被破,施术者当即便可察觉。封叙动用神血,便是为了不叫婺染上神察觉遥远下界中的一点异动。
怀生轻轻颔首:“琴间长老,请。”
伏渊堂筹谋万年,查出来的东西被她一下便推翻了。可此时此刻,殿内却再无人质疑怀生的话。
琴间目带深意地看了看怀生,将掌门令嵌入华容左掌。
“喀”的一响。
眼前的乾殿暗影涌动,绵长起伏的山脉像是被人横剑一割,夷为平地。巍峨庄严的殿宇寸寸崩裂,雕像褪去光滑雪白的外皮,露出藏在里头的一具具枯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