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萧怀瑾与韩弘毅从苏州返京。带回的不仅是风力提水机试验成功的喜讯,更有厚厚一沓实测数据、庄户反馈、以及后续改进方案。
五月初五,端阳佳节。格物院却无节日休沐,试验工坊里机轮转动声不绝于耳。萧怀瑾与韩弘毅正对着一架新改进的风力提水机模型做最后的调试——这是他们回京后根据苏州实测数据改良的第四代模型。
“风三级,出水量每刻十五担。”韩弘毅盯着量筒报数,“比第三代提升两成,比苏州实际那架还要高一成。”
萧怀瑾仔细记录,又在图纸上标注几处修改:“调节阀开度再调大些,苏州那边反映农忙时需水量大。”他抬头看了看窗外的日头,“弘毅,咱们把防雨罩的倾角再加大些,江南梅雨季节长,得考虑周全。”
两人正专注时,韩振带着礼部官员进来。那官员手捧黄绫圣旨,肃容道:“二皇子萧怀瑾接旨——”
萧怀瑾一愣,连忙整衣跪接。
圣旨不长,但字字清晰:“……二皇子萧怀瑾,敏而好学,精研格物。苏州试制风力提水机成,解丘陵灌溉之困,利农惠民,功在当代。特封为格物院学士,领正六品衔,赐‘敏行’金牌一面,白银千两。望尔再接再厉,研器利民,不负朕望。”
萧怀瑾听完,怔住了。十一岁的格物院学士?这……
韩振轻咳一声:“怀瑾,领旨谢恩。”
萧怀瑾这才回过神:“儿臣领旨,谢父皇恩典。”
礼部官员将圣旨和金牌、银两一一交付,又说了些勉励的话,这才离去。人一走,韩弘毅就跳起来:“怀瑾哥哥,你是学士了!正六品呢!”
萧怀瑾却看着手中的“敏行”金牌,上面刻着“格物致知,利民为本”八字。他抬头看韩振:“韩叔叔,这……是不是太过了?我才十一岁,苏州那机器虽成,但也是大家合力……”
韩振温声道:“怀瑾,陛下封你,不是因你年纪,是因你做的事。风力提水机在苏州试成,庄户联名上书请功,说‘此器救旱田百亩,活人百余口’。这是实实在在的功绩。陛下这是告诉天下人:格物之术,只要利国利民,便该得褒奖。”
他顿了顿,语气更深:“也是告诉天下父母——让孩子学格物,钻研技艺,同样有前程,有出息。你看,连皇子都正经做这个,还得了封赏。”
萧怀瑾握着金牌,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他想起在苏州最后那日,老赵带着全庄人送行,庄户们凑钱打了把铜尺送他,上面刻着“量天量地量民心”。老赵说:“小殿下,这尺子量不了天高地厚,但咱们庄稼人心里有杆秤——您做的这风车,救了咱们的命根子地。这恩情,咱们世世代代记着。”
如今父皇封赏,或许也是在量这份民心。
“韩叔叔,我想用这千两银子做件事。”
“你说。”
“在格物院设‘格物新苗奖’。”萧怀瑾认真道,“奖励那些在格物技艺上有创见的孩童少年,无论出身,只看本事。就像社学鼓励孩童上学那样,鼓励孩童学格物、爱琢磨。银子做本金,每年取息奖。”
韩振眼睛一亮:“这个想法好!韩叔叔帮你一起办。不过章程要定好——怎么评,谁来评,奖什么,都得细细斟酌。”
消息传到东宫时,云舒窈正与萧靖初用午膳。听闻弟弟受封,萧靖初笑道:“怀瑾这回是真做出名堂了。工部报上来,说若在全国丘陵旱地推广此机,可增耕地百万亩,惠及数十万农户。”
云舒窈轻抚已显怀的腹部,温声道:“怀瑾有这般志向,是社稷之福。妾身听他说,苏州庄户们因为这风车,坡上七十亩旱地全种了棉花,秋收能多挣二百多两银子。这才是实实在在的惠民。”
“正是此理。”萧靖初道,“父皇此举,也是为格物院正名——让朝中那些还说‘奇技淫巧’的人看看,格物能解民生之苦,便是大学问。”
午后,萧怀瑾入宫谢恩。在乾清宫,萧景珩看着跪在面前的儿子,温声道:“怀瑾,起来说话。”
萧怀瑾起身,双手奉上金牌:“父皇,这金牌儿臣愧领。风力提水机非儿臣一人之功,韩叔叔指点,弘毅协助,苏州工匠出力,皇叔皇婶支持,还有母后提建议……”
“朕知道。”萧景珩打断他,“工部奏报写得明白,庄户联名上书也说了。但提出想法、坚持试验、改进完善的是你。这金牌,你当得起。”
他走到儿子面前,拍拍他的肩:“怀瑾,父皇封你,不只是为你做的风车,更是为你的心——十一岁稚龄,便知心系百姓,研器为民。你要记住‘敏行’二字,敏于思,勤于行,将格物之术用于实处。”
萧怀瑾郑重道:“儿臣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