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过去,站在他身后,等他放好书转过身,才轻声开口:“张军。”
“嗯?”张军应了一声,继续手里的活。
李娟手里拿着一本《平凡的世界》,走到他身边,小声说:“这本书我看完了,写得真好。孙少平跟你……有点像。”
张军动作没停,语气平淡:“我没他那么厉害。”
“你们都……很坚韧。”李娟看着他清瘦的侧脸,手指捏着书页,“你在看什么书?能不能……推荐给我看看?”
“我……我现在有点忙。”他低下头,避开李娟的目光,“等有空再说吧。”
他的心是一片贫瘠的土地,偶然吹来一粒陌生的花种,他只会手足无措。因为那里,早已倔强地、也是绝望地,长满了一株不属于他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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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娟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自然:“好,那你先忙。”她拿着书,走到不远处的桌子旁坐下,摊开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目光时不时瞟向那个沉默忙碌的身影。
幸福面馆里,一大早生意就出奇地好。或许是昨天打架的事情传开了,反而引来了一些看热闹和好奇的顾客。
红梅在灶台前忙碌地下面、捞面、浇汤,张姐则扯着大嗓门招呼客人、收钱找零,手脚麻利。
英子也系着小围裙,帮忙端面、收拾碗筷。她脸色有些苍白,眼睛下面带着淡淡的青黑,显然昨晚没睡好。
常松厚着脸皮赖在店里,看到有客人吃完,立刻上前收拾碗筷;看到地上掉了垃圾,马上拿起扫帚;看到红梅要搬面袋,一个箭步冲过去抢着干。他不敢看红梅的眼睛,只是闷头做事,像个做错事等待落的孩子。
红梅自始至终没有看他一眼,也没有跟他说一句话。她只是沉默地做着自己的事,仿佛常松只是个透明的、碍事的影子。
常松憋不住了,凑到张姐身边,低声下气地:“张姐……昨天……对不住,我姐她……”
张姐正端着两碗面,转过头,眼睛一瞪,嗓门亮开:
“哟!现在知道说谢了?昨晚你那威风劲儿呢?不是嫌我多管闲事吗?不是觉得你姐才是亲人,我们都是外人吗?你现在知道错了?早干嘛去了?在店里护着你那宝贝姐姐的时候,想过红梅和英子吗?想过红梅还怀着你的种吗?一个大男人,连自个儿媳妇孩子都护不住,让她们被你那奇葩姐姐欺负成那样!你还有脸回来?”
常松被骂得狗血淋头,满脸通红,哑口无言。
张姐骂完了,心里舒坦了些,她走到后厨,一边洗碗一边对红梅说:“红梅啊,姐说句公道话。常松呢,是该骂!该打!但两口子过日子,不就是磕磕绊绊吗?他除了这点糊涂,这些年对你,对英子,那真是没得说。你可不能真因为一个搅屎棍似的堂姐,就把这个家给散了啊!”
过来人的劝解就像旧衣裳,心意是好的,但终究抵不了当事人身上的寒。
红梅手里的动作停了一下,没接话,只是更用力地揉着手里的面团。
早高峰的人潮终于退去,英子觉得最后一点力气也用完了。她走到红梅身边,小声说:“妈,我有点累,想去周也家坐坐,中午……可能不回来吃饭了。”
红梅看了看女儿疲惫的小脸,心里一酸,点点头:“去吧。路上小心点。”
英子脱下围裙,推着自行车走了。她身上还是昨天那件鹅黄色的连衣裙,经过一夜的辗转和一早的忙碌,裙摆皱得厉害,在盛夏上午的阳光下,那抹明亮的颜色反而衬得她的背影格外单薄和可怜。
她没有回头去看那个让她失望的家,也没有去看身后继父乞求的眼神。
英子的目光看着前方——那条路或许迷茫,但绝不通向过去那个需要委曲求全的泥潭。
孩子的懂事都是被生活催熟的,像反季的西瓜,看着鲜亮,尝着心酸。
常松看着英子离开,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他走到红梅身边,鼓足了勇气,刚要开口:“红梅,我……”
红梅却像是没听见,端起一盆和好的面,转身走进了里间。
英子骑车到了周也家楼下,王强已经到了,正和周也站在门口说话。
“英子姐!”王强看着她,努力挤出笑容,但眼神里的烦躁还没完全散去。他用力搓了把脸,仿佛想把那股晦气搓掉。
周也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运动裤,靠在门框上,看到英子,目光在她略显憔悴的脸上停留了一瞬,淡淡地点了点头。
“你们在干嘛呢?”英子停好车,走过去。
“等你啊!”王强抢着说,“也哥说他家新到了游戏光盘,特好玩!咱们中午买披萨吃!我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