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觉得可行。”
“不对,鲜卑人骑兵回援,步卒如何挡得住,不妥!”
很快,将领们就像是打开话夹子一样,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杜英则揉了揉眉心,这帮家伙,老虎不威,以为自己是病猫?
果然吼两句就老实了。
不过他们的担心也不无道理。
一场真正的恶战,将会以所有人之前或许从未想过的阻截战的形式展开。
是阻拦鲜卑人北上,而不是南下,属实有些滑稽,却又是现实。
困守涡水东岸的谢奕和谢万兄弟等待了援军,也等来了反败为胜的机会,可是自己的援兵在哪里呢?
在众人的争论声中,杜英反而望向门外。
连日的秋雨,非但没有停歇,反而愈急促。
就像是战争的步伐,距离这座荒城,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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涡水岸边,稍早时候。
曾经的密云不雨、剑拔弩张,紧张了多日的气氛,在经过一早上的彻底宣泄之后,已经归于平淡。
就像是寒风和暖流你来我往多次之后,一切都归于一场细细密密的雨。
雨水冲刷着大地,而实际上这荒寥的原野上并没有多少尸体和鲜血。
今日的战斗,开始的时候,恍如狂风暴雨席卷,可是到头来却是雷声大、雨点小。
大概所有参战的王师将士都没有料到,这场战事会这样突然的开始,又无比顺利的结束,顺利到当王师兵马开始打扫战场的时候,不少将领犹然还谨慎的跑到北侧兜一圈,确认鲜卑人是真的不会回来了方才罢休。
战事结束之后,王师打扫战场、整顿兵马,也算是历经急行军和紧张战斗之后的稍加休息。
第一一二零章分道扬镳
细细的雨落在衣甲上,变成一个个悬垂的水珠。
谢奕提着刀行在战场上,打量着为数不多还未收敛的尸体,找了一块小土坡,就地一坐。
何谦看到了谢奕的身影,赶忙迎上来,原本脸上的笑容,在看到谢奕低垂的眉眼之后,也不由得收起来笑,低声问道:
“家主,风雨将大,还是先回营寨休息吧。”
谢奕摇了摇头:
“余想要安静一会儿。”
何谦环顾四周,无奈说道:
“风雨之中,沙场之上,有英魂和哀嚎,徘徊不去,如何能够称得上安静?
家主回到中军,换身衣衫,焚香煮茶,岂不乐哉?”
脚步声轻轻响起,谢奕微微抬头看去,来的正是郗。
虽然郗带着两淮水师而来,的确对当时身陷绝境之中的谢家兄弟有救命之恩,但是何谦很清楚,无论是站在家主的角度考虑,还是站在谢万这个军中虽然不怎么承认,但还是名义上率领这支军队的主将角度考虑,郗这个大司马的人俨然都不能称得上真正的朋友。
因此何谦用带着警惕的眼神打量着郗,甚至反而上前了一步。
似乎感受到了何谦的敌意,郗自失的一笑,主动挺住步伐。
“无妨。”谢奕摆了摆手,打量着郗,“若嘉宾没有带来大司马想要进兵北上的消息——命令也可以,余愿意服从这个命令——那就不用说什么了。”
郗自顾自的说道:
“曾经,司马为征西将军行军司马,和大司马之间并没有那么生疏,时常以字号互相称呼。”
谢奕和桓温关系亲密的时候,互相笑骂什么都有,何止于此?
但谢奕此时面无表情的说道:
“嘉宾说了,那是曾经。”
“曾经是曾经,但现在也可以是曾经。”
“覆水难收,何谈现在?”谢奕直接把郗堵了回去。
郗不以为忤,直接说道:
“荆州王师也一路驰骋北上,沿途并未歇息,赶到战场之后亦为苦战多日,司马就算是不念及王师为此付出的代价,总要念及大司马为了救援此局势、为了救援尔等兄弟而付出的苦劳吧?”
谢奕这一次露出些无奈的笑容:
“救命之恩,余和大司马之间已经互相欠下的太多,多一次不多,少一次不少。
而且正是因为感念大司马千百里来援之恩义,所以余现在坐在这战场上,而不是站在他的中军大帐之中,问一问这一仗还要不要打,难道在他看来就真的结束了?
当然,也不至于直接带着兵马向北,去做余应该做的事,或者说,去做每一个王师将士应该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