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们又在等待什么呢?
杜英伫立在龙亢郡南门上,身后城门楼中,参谋们已经就这个问题吵翻了天。
外面阴沉沉的天幕下,突然出现几道身影,正是出去打探消息的王师轻骑。
他们飞快而来,直冲到龙亢郡城下。
杜英的瞳孔微微一缩,因为他可以在城门上清楚的看到,这些斥候身上还有血迹。
一路而来,风雨交加,却没有冲刷掉,可想而知他们经历了怎样的一番恶战,尤其是当这些人的领头人还是殷举本人的时候。
当时殷举带着前往探查消息的斥候,绝对不只有这么一点儿人。
城门打开,几道身影飞快而入,杜英也急匆匆走到上城的地方,看到殷举正三步变作两步大步迈上来,气喘吁吁地直接用刀拄着地,急促说道:
“启禀都督,鲜卑兵马并没有向龙亢郡行来,而是在距离龙亢郡还有五十里的地方,折而向东!”
杜英顿时脸色一变:
“向东,岁水?!”
“不错!”殷举点头,“六扇门亦探查不清鲜卑人目的何在,而且鲜卑兵马显然是想要掩盖行军意图,所以一直在派遣骑兵截杀我军斥候,属下也是因为六扇门的弟兄们拼命阻挡追兵,才能够逃出生天······”
话已至此,殷举也算是完成了杜英交代的任务,缓缓地跪倒在地,伸手重重一捶地面。
细细的风雨中,这个组建了六扇门,按理说心应该已经冷的如同腊月寒冰一样的汉子,低头沉默,似是在无声的哭泣。
杜英伸手扶他起来,却现殷举的身上也有很多伤口,仍然还没有结痂,在往外渗血。
他感受到殷举轻轻颤抖了两下,是在这凄风苦雨之中打了个寒颤。
“快,送下去救治!”杜英赶忙吩咐。
亲卫们手忙脚乱的扑上来,把几个实际上都失血不少的斥候搀扶下去,他们刚刚是依靠一腔热血飞驰到龙亢郡,现在有一种完成使命的感觉,自然再难坚持。
谢石和蒋安匆匆行来,任渠和周随则作为两员战将,率兵在外。
“鲜卑人竟然向东去了······”谢石的脸上也满是惊讶。
毕竟这是他们一开始共同否决的可能。
鲜卑人向东跑,要渡过岁水,给了王师半渡而击的机会,且耽搁日久,迟早生变,为兵家取亡之道也。
也因此,他们紧张了那么久,就是担心慕容儁是抱着决死之心想要突破重围。
可是偏偏慕容儁还是选择了这么走,是真的在涡水被大司马吓破了胆,觉得眼前的龙亢郡简直不可逾越,还是因为另有所图?
几乎一瞬间,谢石和蒋安都觉得会是后一种。
可是鲜卑人之所图在何处?
第一一二五章南下之意
蒋安已经行到城门楼上悬挂的舆图前,若有所思:
“就目前的局势来看,王师在北封锁龙亢,而在南封锁涡口,两淮水师游弋淮水之上,纵然现在敌情未明,且入秋之后水流变浅而不敢深入岁水和睢水,但从整个大局上来看,鲜卑人的三路兵马,一路已经被击败,现在一蹶不振,另外两路,纵然有越过淮水奇袭淮东的这一路奇兵在······
可从全局来看,鲜卑人仍然是被困在王师的多重包围之下,困兽犹斗而已。此时不想着尽快跳出王师的包围,反而在此地盘桓不去,难不成······”
谢石的想法显然比蒋安更快一步,他叹息道:
“慕容儁······竟还有南下之意。”
杜英则已经沉声说道:
“传令各部,南下追击。”
比谢石和蒋安更快一步的杜英,做好了主动出击的准备。
他的面色阴沉,毕竟此时傻乎乎的等在龙亢郡,真的就像是傻子在等着鲜卑人主动送上门来一样,说不定刻意封锁消息的慕容儁现在已经笑掉了大牙。
“但龙亢郡决不能就此丢下。”谢石赶忙提醒道。
他解释一句:
“慕容恪虽然两度被都督所击败,可其麾下的兵马终归损失并没有很大,一旦都督率军南下,那么就给了慕容恪可乘之机,甚至有可能此时慕容恪真的在这茫茫烟雨之中虎视眈眈,等待着都督主动离开龙亢郡。”
杜英颔:
“这是自然,便留下伯健(蒋安表字)在此地留守,余带领八千步骑南下,给伯健留下两千兵马,如何?”
蒋安肃然应道:
“守城绰绰有余。”
龙亢郡城经过王师入驻之后的休整,城墙已经基本恢复了原状不说,整个城池本身不大不小,也正适合守卫,而且王师随军携带以及入城之后打造的一些攻守器械,杜英也不可能冒着雨带着,所以必然要留在郡城中。
有这些家伙什在,蒋安自然颇有信心。
“援兵不日便到,此时都要过涡水了。”谢石却忍不住提醒道,“都督是否稳妥起见,等援军赶到之后再出?”
“敌之所欲,我之所攻,战机稍纵即逝,等援兵到了,怕是鲜卑人已经渡过岁水了,甚至到时候其到底是想要南下,还是只是觉得从岁水东岸北上更加稳妥,因此不惜绕路,我们恐怕都不得而知。”杜英径直说道,“一步错,则步步错,若是不能用更快的步伐把走错的路追回来,那么将会错得更加离谱。
因此不能再等了,前面就算是鲜卑人设下的陷阱,也要闯一闯,看看这慕容儁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