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不用怕,余也不可能直接就转身北上,丢下伯父一个人在京口面对大司马又或者朝廷的千军万马。”
郗愔虽然性子软弱并且没有多少自己的主观判断力,但作为一个家族家主的基本能力还是具备的,所以他很快就收敛了刚刚因为恐惧而自然流露出来的心情,徐徐说道:
“都督尽管放心,余素来也是言出必行,纵千万人,吾往矣······”
“还有顾昌和你一起。”
“那太好了。”郗愔果断的说道。
不用一个人,实在是太好了。
等等,谁?
他惊讶的看向杜英。
杜英径直说道:
“方才余已经见过了吴郡的顾昌,其愿意带领吴郡世家和关中在各方面展开合作,事实上已经是余的盟友了,所以到时候在江左,伯父也可以和建康令相互扶持。”
郗愔脸上的笑容更甚。
顾昌前来求见杜英,他知道,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双方竟然这么快就达成了一致。
这岂不是意味着整个吴郡世家将会在江左和郗家同气连枝?
这可是孤悬京口的这些青徐世家们之前从来都没有能够团结到的强力盟友。
而且杜英说是他的盟友,郗愔可不会真的相信杜英会把自己摆在和顾昌相互平等的位置上。
这基本等于吴郡世家已经站在关中这一边了。
关中已经不单单是手伸到了大江以南,而且可以说张臂于江左了。
从京口到吴郡的这只手臂,直接切断了建康对整个东吴旧地的掌控,甚至还影响到和会稽的联络。
转念一想,郗愔突然意识到,有吴郡世家在朝堂上冲锋陷阵,有关中王师在战场上冲锋陷阵,以郗家为的青徐世家,只要负责在各处摇旗呐喊,保障后勤交通,不就可以了么?
而且这其中的油水······
郗愔看了一眼杜英格外和煦的笑容。
觉得自己一定要做一个清正廉洁的好官。
“说起来,刚刚伯父的南北之论,当真人深省。”杜英接着悠悠然说道。
郗愔的心里登时咯噔一声。
“北方,幽燕,很重要啊。”杜英自顾自的说道,“幽燕若得,则长城天险,王师进可深入草原,退能休养生息,此汉之强也。
幽燕若失,则中原只能凭借大河坚守,然天寒地冻之时,大河并非不可渡,此永嘉之乱,中朝分崩离析之诱因也。
所以为此国此天下,我辈自当先清扫燕赵之地,为天下堵住这个北大门。
伯父以为然否?”
然!然!然!
郗愔就差直接点头如捣蒜了。
被吓得够呛的他,脸上神情虽然因为多年的养气功夫,已经逐渐平静,但是心里仍然是惊涛骇浪,时不时的传来阵阵心悸的感觉,所以如今他只盼着杜英能够抓紧说完抓紧走。
然而接下来杜英的一句话差点儿让郗愔直接两眼一翻仰过去:
“原来伯父也是我辈中人、有志之士,待到来年北伐,邀请伯父一道,可否?”
可!可······我呸,不可!
郗愔当然不可能答应这样的要求,他在心里疯狂盘算应该如何拒绝,就听到杜英施施然说道:
“伯父不回答,想来也是心动之余、溢于言表了。那就这么说定了,等到王师北还之日,伯父与我并驾齐驱,你我共襄盛举!”
郗愔:······
贤侄,我还没说话呢。
不过杜英那和煦的笑容,大概也没有打算给他反驳的余地。
郗愔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
虽然自己的反应足够快,表忠心还算赶上了末班车,但显然已经很难得到杜英的信任了。
说是共襄盛举,还不是等于直接把他当做人质给扣押了下来?
以防郗愔明里支持杜英,暗地里却和郗眉来眼去。
说到底,郗才是他儿子。
所以现在反驳只会显得苍白,尤其是杜英在有了顾昌的投靠之后,在江左并非没有一个能够号召本地士族的替代品,因此可以说郗愔最后的一点儿重要价值都已经没有了。
郗愔应该感谢杜英的不杀之恩才是。
这种虽然是绑架走,但是显然能保证其人身安全,而且还会给他一官半职的行为,已经非常的仁义了。
郗愔心事重重的告退。
杜英则看向自家的三位好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