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氏?
也配让我抛头颅洒热血?
好像终于找到一些共同语言,乃至是惺惺相惜的感觉,荀羡也不再板着脸:
“都督若是不嫌弃的话,不妨以表字称呼,唤我一声令则便是。”
“杜英,杜仲渊!”杜英一拱手,“算起来倒是余占了便宜。”
荀羡该是他姑父来着。
荀羡摇头:
“滚滚胡尘面前,众生平等,更何况仲渊兄如今为关中之主,是一方霸主,余可不能让仲渊兄做晚辈。
大丈夫立于世,当以功劳论英雄,如何能以家长里短来论?因而你我平辈论交,最为合适。”
“令则兄爽快!”杜英颔,“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进去说?”
“请!”荀羡早来半日,也就算半个主人,当即撤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而相与步于中堂,杜英便看到一张巨大的舆图和一个山河形胜罗列其上的沙盘已经摆在大堂上。
荀羡拍了拍沙盘的边缘,感慨说道:
“之前转战淮北多年,风餐露宿,多半都是在马背上看山河,今日以此角度来看,别是一番滋味啊。”
“愿闻其详。”
“之前所见,山河寸寸,因此寸土不愿丢、寸土不愿让。今日所见,山河万里,北方胡尘弥漫之处,尚且多矣!”
第一三六四章胡人,不只在青州
荀羡这些年一直转战淮北、青州,名为都督,其实麾下州府支离破碎,就是在胡人的地盘上打游击。
此时骤然看到沙盘上,将阔别已久的江南烟雨、祖上迹所在的淮西汝南,还有自己从未到过,但是已经为关中王师所掌控的河洛长安,尽数囊括,自然有一种眼前一亮、豪气顿生的感觉。
我所鏖战、涉足的山河,只有那一点点,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浸满了我的血汗,如今更是终于在此地站稳了脚跟,甚至还有了一块牢固的地盘。
但是胡尘仍然还弥漫在偌大的北方,而如果我辈不能奋起驱散之,又有何资格自诩为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说着,荀羡目光炯炯的看向杜英:
“所以愿与仲渊携手,荡清魑魅魍魉,还天下以清平。”
杜英张了张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因为在此之前,他虽然也做好了荀羡会倾向于和关中合作的心理准备,否则荀羡也不会在彭城之战和杜英建立联络之后,在江左局势扑朔未定的情况下,就前来龙亢郡找杜英,但杜英也仍然没有想到,荀羡的态度会如此直接而坚定。
虽然说事出反常必有妖,可是······杜英不得不承认,当一个浑身腱子肉,看上去就是个战场上经常砍人不动脑子的猛人和你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很有信服力的。
尤其是当旁边的谢奕连连点头的时候。
显然这就是他们这一批人已然习惯了的行事风格。
是杜英没有习惯罢了。
杜英只好伸手指了指沙盘:
“北伐,说来容易,但是令则兄且看,如今鲜卑人内部动乱,慕容恪在河洛,慕容儁在青州,慕容垂在邺城,三方相互牵制,却又三方互为犄角。
他们之间至今只是相互声讨,从并没有妄动刀兵,说明他们也一样意识到,纵然自己内部的矛盾不可调和,但是唇亡齿寒,绝对不能任由王师进攻其中一家。
所以摆在我们面前的问题便是,进攻其中一家,就会引起其余两家从侧翼扑上来,唯有牵制住一家,而同时进攻其余两家,方是破敌之道。”
谢奕笑道:
“仲渊的意思,之前已经在往来书信之中说过,余因此和令则有讨论此事。”
荀羡则顺势说道:
“不错,余同无奕意思皆是,你我两方,齐心协力进攻青州和河洛,将战线直接推到大河。
并且贵部之前就已经有越过大河强攻枋头的姿态,现在也一样可以通过进攻枋头来牵制慕容垂,甚至还能同时牵制慕容恪,而进攻青州、消灭慕容儁的任务,余可以胜任。”
说到这里,荀羡不无遗憾:
“若不是为了能够彻底搅乱鲜卑人,慕容儁连彭城都出不去!”
知道个中内情,明白荀羡当时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只能围而不攻的杜英和谢奕,此时倒是也没有打算无情的拆穿他。
毕竟荀羡在这个草创的联盟之中处于弱势的一方,所以他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告知盟友自己的强大,也在意料之中。
但杜英还是忍不住打击一下:
“令则兄素来与鲜卑人为敌,知其行军征伐之道,然令则兄此次北上,恐怕敌人并非只从正面而来。”
荀羡挑了挑眉:
“敌人?还有谁是敌人,又从何而来?”
杜英和谢奕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当然没有傻到认为荀羡真的一点儿zz嗅觉都没有,哪怕他身在边境战场。
这是世家子弟的本能,荀羡必然也不缺。
那么荀羡出这样的疑问,就是在表明自己现在的立场,他仍然认为自己是朝廷的一方都督、代天牧民,所以也不会和朝廷出现正面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