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师兵马已经多次大规模的展开攻防演练,所进攻的目标,自然就是不远处的汉中城。
杜英意欲南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所以关中王师也就没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还不如索性直接光明正大的演练如何才能攻取巴蜀那些依山据水的城池关隘。
当然,也正是因为知道巴蜀世家、益州刺史府等多方势力,或明或暗,都有使者和探子在汉中城外窥伺,所以王师的演练更加卖力、声势更加浩大。
俨然就是给这些使者和密探们看的。
每隔几日的演练,让汉中的百姓们一开始很惊恐,毕竟在此之前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哪支军队用自家的城池来演练攻防。
接着,看到王师军容之盛后,他们就开始安心的看热闹。
这到底是自家的军队,自然而然的能给人心安的感觉。
为此,城中的不少小商贩都趁机在演练场的外围摆摊,导致城外的商贸一时热闹无二。
说来倒是有趣,虽然汉中百姓们渐渐的已经习惯了演习,也没有多少人再来凑热闹,但是城外的这些小摊却保留了下来,城外原本因为梁州世家的崩塌而冷寂下来的市集,也跟着重获新生。
现在杜英和新安公主所走的,就是这市集中的一条街。
繁华热闹之下,很多人的动作似乎都很快。
他们大概也是不知道这样的繁华能够持续多长时间,所以打算尽一切可能的在这一段有可能短暂的辉煌中为自己赚取最多的好处。
杜英陪着新安公主进了胭脂店,两个人在里面兜兜转转小半个时辰,方才出来。
杜英没有让便衣跟随的亲卫代劳,亲自提着几个小包裹,笑着说道:
“这下满意了?”
逛街是女人的天性,从古至今,都是如此。
新安公主也已经很久没逛街了,这些天连轴转,累的够呛,但是现在逛了小半天,却精神抖擞,还在不断的打量着周围的店铺。
杜英的腿顿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不过新安公主接着看了一眼天色:
“夫君,不早了,我们也早点回去吧。”
杜英如蒙大赦、连连颔。
新安公主的手指轻轻点着自己的唇,回忆道:
“自从我们来了汉中,这汉中也是变换了诸多模样了。
这城外的市集,现在换了主人,倒是比初来乍到的时候看着热闹,总算是没有人再觉得夫君的到来反而扼杀了汉中的生机。
说一句‘汉中日日新’还是配得上的。”
杜英满意的点头,公主也成长了。
新安公主来了兴致:
“这一路上,妾身可不是单纯的买买买,也关注了价钱。街上的货物大略比关中的要贵一些,但是绝对不多,而且生意看上去都不错。”
第一五七三章离开“凡间”
杜英更是满意,示意新安公主接着说。
她想了想,补充道:
“这其中固然有很多人刚刚从事这方面的工作,拿捏不好尺度、不敢贪心抬价有关,想来还是因为很多人对于能够长久的维持此处市集并没有多少信心的缘故吧?
所以他们不介意薄利多销,这样可以在短时间快的赚一笔钱。”
杜英笑道:
“一地市集的信心,本来就是玄而又玄的,很容易受到外来的扰动。
尤其是像汉中这样,其安稳,其实和关中、巴蜀的安稳息息相关,只要这中间道路不通,则自然不可能有汉中的繁华。
如今关中和巴蜀之间若即若离,这些百姓多多少少也能够感受到,所以他们的惶恐不安也在情理之中。”
“但夫君从不会因为某一地之展落后就完全抛弃某地,反而还会通过从其余地方拨款调度来振兴本地的民生经济,所以即使是关中和蜀中的贸易一时断绝,这些百姓也不应该……”新安公主略有些不满的说道。
这种随时都打算脱身而出的态度显然让她有些气愤,他们能够有这样的机会,是因为关中新政,是因为杜英的支持,正如杜英之前所说,新政的确做到了关怀弱者、扶持地方展,并没有因为汉中算是刚刚接受新政,就把汉中当做新的吸血之处。
梁州世家是真的被消灭了,而不是被取代了。
杜英倒是并没有意外,淡淡说道:“新政方才开始,百姓会有疑虑,在情理之中。
易位而处,我们也不可能会完全无私的相信一个对自己好的人。百姓们一样会怀疑,新政所带来的好处会不会只是暂时的,只是为了麻痹他们,也会担心,今天的一切,会不会明天早上起来,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殿下所见到的,是日日新,苟日新。可是百姓眼中,或许并不是这样。
我们不能把自己的情感代入到百姓心里去,因为在这乱世之中,作为上位者,你我若想钟鸣鼎食,那么是可以的,想要在这凡尘之中走走停停,也是可以的,我们可以做出选择。
可是他们不一样,生命只有一次,他们没有资格,也没有那么多的钱财,去获得他人的保护,所以他们不敢也不能冒险。”
说着,杜英指了指路边,冬日惨淡的夕阳下,一个收摊的商贩,照顾昏昏欲睡的两个孩子跟上自己,弯着腰,笑着和他们说着什么,大略是在说今天的收获不小,晚上阿爹奖励好吃的。
两个孩子欢呼雀跃,而商贩流露出温和的笑。
新安公主静静看着这一幕,耳边又响起杜英的声音:
“甚至不止于此,他们还有家人要照顾,所以也就注定了他们会选择怀疑,选择观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