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对宁州的控制,注定了南中各部还是愿意听从其调遣的,除此之外,蜀南的那些世家和巴人部落也未尝不是可以团结的对象,当然前提自然是荆州世家在未来的利益上做出让步。
既然已经是未来的,不是现在的利益了,那也未尝没有谈一谈的余地。
但既然能够谈,那么其实粮草也能谈,毛穆之并不知道蜀南世家和巴人囤积了多少粮食,但是至少让大军作战使用一两年是肯定没问题的。
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很可能是对这些人所拥有的自治权的进一步退让,不过······在之前习凿齿的极力推动之下,战局已经糜烂到了这个地步,毛穆之相信习凿齿对于是否还能够完全掌控蜀南这一小片地方已经没有什么追求了。
如何才能够汇聚整个巴蜀剩余的力量,避免内斗,共同对抗杜英和关中新政,在毛穆之看来,这才是当务之急。
因而话说回来,毛穆之对于张蚝袭扰粮草之类的行为并不怎么在意。
但是他没有想到,张蚝根本没有直接杀向囤积粮草并且实际上并没有多少兵马防守的营寨,而是重新折回战场。
等等!
毛穆之惊疑不定的心,骤然跳的更快了,因为他细细观察这一支开进的关中骑兵,怎么看这支骑兵的数量、至少是现在肉眼能够观察到的数量,都要比当时那一支少很多。
之所以强调肉眼,是因为这些骑兵的背后烟尘滚滚,根本看不清前排骑兵后面绰绰约约有多少人。
“骑兵奔驰,何来的这么大烟尘?”毛穆之沉声说道。
方才关中骑兵的冲锋他也看在眼里,声势浩大不假,可也不至于这般,仿佛半边天空都被渲染上一层沙黄色。
除非······
这本来就是在故弄玄虚,根本就没有那么多人在冲锋。
再回头看一眼北岸,北岸的关中王师并没有追击,而是陆续收队回营。
若是他们觉得迎面而来的这一支关中骑兵能够马踏联营的话,按理说就应该抓紧推进以支援战斗才是,到时候内外夹击,岂不是直接底定寿水战局?
毛穆之说不定连南岸都寻觅不到立锥之地。
当然,对于关中王师来说,渡河就是攻守易位,到时候宁州兵马缩入已经开挖和经营多日的壕沟和营寨,毛穆之一样有信心能够给关中兵马一个迎头痛击,至少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才能将宁州兵马消灭在寿水岸边。
所以很明显,杜英放弃了这么做。
而这似乎也意味着,杜英很清楚,南岸的这一路卷尘而来的自家骑兵有猫腻。
“传令下去,莫要自乱,以弓弩手射住阵脚,候其前来。”毛穆之沉着下令。
宁州兵马的弓弩手本来就多半停留在岸边两翼,未曾下水,此时纷纷调转方向射箭。
那些策马驰骋的关中骑兵,见箭矢扑面,竟没有继续冲锋,直接调转马头,向两侧散开。
而随着他们转向,宁州士卒们惊讶的现,这些人的马尾上都拴着长长的树枝,树枝纷纷杂杂擦过地面,那声势浩大的烟尘便由此而起。
这些骑兵也不恋战,一个个跑得飞快,不过他们并没有解开这些树枝,所以树枝依旧在鼓荡着尘烟,顺着春来暖风徐徐弥散到宁州兵马聚集的河滩上。
本来这些宁州士卒涉水过河,又涉水回来,浑身上下又冷又湿,结果这尘土扑面打过来,落在脸上、衣甲上,很快就变成了横一道、竖一道的黄泥斑点,又脏又黏,一个个士卒面面相觑,好不狼狈。
接着,岸边就响起他们愤怒的叫声,奈何那些早就扬长而去的关中骑兵怕是根本听不到了。
听到了大概也不会在乎。
很明显这些骑兵真的就是在恶心一下宁州兵马的,顺便把那些已经完全乱了方寸的南中土兵再清扫一遍。
经过他们这么一阵折腾,毛穆之放眼望去,已经看不到南中土兵部族的任何旗号,恐怕想要把这些溃兵游勇再收拢起来、恢复士气,不甚可能了。
而实现了这件事的,其实不过是几十名虚张声势的骑兵罢了。
所以他们跑这一遭,还真是值得。
对于关中骑兵这种挑衅行为,宁州骑兵便是之前被斩将夺旗、大败一场,现在也不敢怠慢,急匆匆的从队列中行出追击,不过毛穆之也不指望自家骑兵还能有啥斩获了。
在见到关中骑兵露出“真身”,他其实是轻轻松了一口气的。
因为毛穆之不得不承认,今日自己已经从杜英那里收到了太多的惊讶和惊喜,所以他的确有些害怕自己的判断再次出现错误、迎面扑来的骑兵真的有浩浩荡荡成百上千人。
那是现在疲惫的宁州士卒或许无可抵挡的力量,毛穆之方才让弓弩手前出射住阵脚,更是可能把弓弩手也都葬送掉,这是现在的宁州军队已经不可承受的损失。
第一六六一章战败之罪,罪责在谁?
若是杜英真的能够变戏法似的在南岸多出来上千骑兵,那么毛穆之有理由怀疑杜英根本就不是人,或者自己麾下负责斥候探查的亲信不是自己人了。
现并非如此之后,毛穆之反倒是在心里对杜英更加佩服了。
眼前的假象被看穿,说明杜英手头上能够使用的兵马总共也没有太多,也没有后续援兵抵达导致杜英以势压人。
用等量的兵马,打出来绝对的优势,而且还能见好就收以避免多生变故,杜英的谋略、胆气和作为一个主帅同样不可或缺的谨慎、不贪婪,在今日的战斗中展现的淋漓尽致。
“回想今日一战,杜仲渊早在前几日就动身北上,营造假象,今日又以骑兵渡河挑衅,促使我军渡河,接着又后撤、引诱我军深入,之后以埋伏之骑兵从左右两翼进攻,大破我军。”毛穆之对左右幕僚和亲随叹道,“之后又不惜以身涉险、提振士气,灭了余最后一丝反击的机会。
现在细细想来,其实个中有多次多处或许能够勘破杜仲渊之埋伏和布阵的机会,奈何其先以流言扰乱人心,后又频频示弱,终究是余一时糊涂,落入了圈套之中。”
毛穆之对于今日的失败,俨然是心服口服。
只是那支南去的关中骑兵,不攻营寨、不冲军阵,去向未明,总归是让毛穆之心中惴惴不安的。
只期望一路跟着追上去的宁州骑兵能够带回来一些有用的消息。
显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和毛穆之一样已经开始考虑下一场战事了,只听得一名幕僚不忿的说道:
“此次进攻,本就是习凿齿咄咄逼人、强令将军为之,明知不可为而为,此乃兵家大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