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张蚝率领的到底是王师的精锐,在蜀南世家不信邪似的提出的比武切磋中,他麾下的儿郎三下五除二就撂倒了世家和巴人的代表,让这些蜀南群山之中封闭了多年的人们一下子意识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由此也对张蚝的领导心服口服。
张蚝则趁势和六扇门一起整编这些世家和巴人的队伍,从中遴选出来一些机灵能战的。
所谓机灵,指的自然是思想还没有僵化到只愿意听从于世家的命令,这些也是关中未来最好的展对象,六扇门会潜移默化的做他们的思想工作。
而所谓的能战,要求其实也不高,就是至少面对两三倍于己的敌人时不至于直接乱了阵脚,扭头就跑。
显然很不幸,在之前这些蜀南世家和巴人部族之中,哪怕是想要挑选出来这样的士卒都有些吃力。
为此张蚝也提出了将自己手下的兵卒和这些世家部曲们混编。
世家之中自然有为六扇门所恐吓,认为大祸临头者,所以唯命是从,当然还有认为关中不过是危言耸听,想要趁势剥夺世家兵权者,另外其中的大多数其实还是要在这中间。
对此张蚝只能表示,这情况实在是太熟悉了。
真不愧都是蜀中这一亩三分地上出身的世家,蜀南世家的担忧和摇摆显然和当时梓潼世家的心态如出一辙。
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张蚝自然也轻车熟路。
他麻溜的按照之前杜英所采取的方式,拉拢一派、打压一派,直接把那些反对者的脑袋悬挂在营寨门口、传遍整个蜀南各处山寨,很快这些世家就都乖乖的选择配合工作了。
打又打不过,而且不知道曾经的盟友有几个已经倒向关中,因此私下的串联也不敢,生怕自己直接被出卖,所以在经过他们内心的种种痛苦挣扎和纠结之后······最终的结果,就是现在张蚝能够在这一片山谷之中指挥数千人完成了一次出色的伏击。
负责从山坡上向下射箭和推石头的,就是经过张蚝简单重新编练过的世家和巴人的士卒,不得不说,把一支军队从一开始的见到敌军反扑就想跑,编练成现在这样顶着敌军的箭矢仍然还在咬着牙向下丢石块,张蚝其实已经做得很好了。
看着这一幕,钟胖子也不禁由衷的感慨:
“小将军练兵,令人刮目相看。”
张蚝笑了笑,不过他并没有骄傲,心里非常清楚这并不算是创造了奇迹,甚至可以说他只不过是在仿照关中军制改革中的既有模式罢了。
关中的军队改革,就是把之前的精锐战兵全部都拆散了,补充到俘兵和新兵队伍之中。
第一六六六章挫其锐气,围而不打
这种将各路兵马直接糅合在一起的行为,或许在短期内可能会导致士卒对本军的认知和归属感都不足,但是的确可以从根本上消弭“我是杂牌军队、无用士卒,所以只需要打一打顺风仗”这种在乱世之中实际上还很常见的思想。
当然也能够消弭一些自诩为精锐,所以骄兵悍将满地走的现象。
每一支军队都做好被当做主力使用的准备,而每一支军队也都嗷嗷叫着想要成为主力、去建立不世功勋。
因此张蚝最终说道:
“其实还是因为这些将士们好。”
自己麾下的骑兵皆是百战精锐,而这些人在长期的行军途中,又潜移默化的接受着关中新政的影响,都算是新政的坚定拥趸,对于关中的军制改革,不但认可,而且往往还能提出自己结合实际作战经验得出的改进方法。
可以说个顶个都是未来纵横沙场的好苗子,也是为未来编练更多的军队培养的将官底子,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军官团”。
现在张蚝只不是让他们提前“毕业”,直接让他们各自带兵、练兵和指挥战斗,因此虽然之前是大头兵,但当他们指挥起来几十人甚至上百人的时候,皆好不露怯。
且看,在左侧,山谷的末梢,一名王师出身的校尉——当然是张蚝临时封的校尉,杜英已经通过六扇门的暗线和张蚝联系上了,并且给予了他便宜行事的权力,否则钟胖子这等在宁州、蜀南地盘上都吃得开的人物顶多对张蚝客客气气的,不可能如同现在这般干脆直接以下属的礼节自居——那校尉正手里端着弩箭,顶在山崖上最前面,呼啸的山风似随时都可能将他吹落,飞舞的箭矢更是在寻觅着夺命的机会,可是校尉就这般灵活的在乱石之间穿行,时不时的向下射箭。
每当有箭矢跃出,山下定然会有一道身影摇摇晃晃的倒下。
这些蜀南出身的士卒,平地里走路可能不顺畅,但是在群山之间跃动却是从小为之,然而现在他们亲眼看着明明来自北方的上司却亲自上阵,从容的在山岩之间挪动,又如何不受刺激?
因此他们也纷纷扑上去,手中的弓弩未曾间断射击,檑木滚石更是随着齐整的号子直接甩下山去,所到之处尘烟滚滚、哀叫连连。
再向张蚝另一个方向看,远远地,山谷的另外一头,山上埋伏的王师将士已经倾泻而下,山谷之中的战斗格外的激烈,双方围绕着谷地之中的几处能够居高临下、控扼道路的大石来回争夺、反复厮杀。
只见一名校尉秉旗矗立在大石上,另一只手握着横刀劈砍,阻挡那些戳过来的长矛,而他身后的士卒们亦然为这孤独但高大的身影所激励,或是手脚并用爬上大石,一起居高临下阻挡敌军攀爬,或是直接绕过大石,打算直接从根源上解决敌军围攻的问题。
相似的场景出现在山谷之中的每一块有可能起到作用的岩石处,鲜血已经斑斑点点,洒满了这被雨水和河流冲刷,千万年来形成的石块表面,为其渲染上漫长悠久的岁月中从未有过的颜色,也带来从未感知过的滚烫和炙热。
无论是在哪个战场、哪个方向,毫无意外地皆是主将争先。
主将争先,则将士必争先,更何况现在的战局本就有利于他们。
在关中王师里,军队中底层将吏的战损时而有之,甚至校尉以上,包括偏将等等已经真正迈入将领门槛的,也经常会有牺牲,不过这却从来都没有影响关中王师的战斗力,盖因有的将领战死,那么后面的士卒会接替他并且很快的成长。
因为他们亲眼所见自己的主将是如何的勇敢战斗并最终牺牲,所以他们也并不惧怕于此,反而会怀着对敌人的一腔怒火和热血继续战斗,成为下一批士卒的表率。
站在山坡上放眼望去,这些新晋的将领们正带着麾下的士卒们鏖战,尽管毛穆之那边在竭尽全力的突围,甚至张蚝和钟胖子能够清晰的看到毛穆之的将旗一点点的向前转移,直到转移到最前方的整个过程。
拼命,关中王师会,毛穆之自然也会。
只可惜,毛穆之被困在山谷之中,前后进退为难,想要拼命,也得关中王师配合着给他这个机会。
然而······
钟胖子已经看出了端倪:
“尔不愿击杀毛穆之、全歼这支军队?”
毛穆之正面的王师将士,虽然已经冲下山坡与其肉搏交锋,不过只是在想办法坚守几个岩石高处,而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掩护后方陆陆续续下山的士卒在山谷之间修筑起来一道壁垒,与此同时,弓弩手也在两侧尽可能的倾泻箭矢,但目的一样非常明确,就是阻拦毛穆之向前进攻。
一旦毛穆之的步伐快了、王师将士抵挡不住,弓弩手们就会集体压上来,用一通箭矢将毛穆之礼送回去,可是只要毛穆之不主动进攻,弓弩手们也丝毫没有掩护着自家步卒向前进攻的意思。
王师真的在认认真真的防守那几处可以居高临下控扼山谷的岩石。
至于在山谷的末梢,就更不用说了,王师将士直接从山坡上向下丢石块,甚至双方迄今为止还是在不断的箭矢对射,根本没有短兵相接。
俨然只要毛穆之不派兵从北侧向成都方向突围,那张蚝根本就没有把儿郎们派下去厮杀一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