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玄之摇头:
“毛穆之愿意以亲笔信为都督劝降宁州,名为不愿宁州再遭兵戈,实际上已经认命了。
主要是都督也断了他的回头路,不是么?”
毛穆之在荆州的名声也败坏了,家眷也都被保住了,自然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杜英沉吟道:
“之前余一直没有去见毛穆之,是因为其原本就是桓温的亲信部将,便是经过这种种变数,恐其心中也会觉得有愧于桓温而构陷于小人,以至于今日。
所以难免和余之间仍然心存芥蒂,不妨就让他先等一等、看一看,待到意识到关中情势或许并非其所知所料之后,再出面劝降。而如今如果真的为了荆州水师,余也必须要尽快去见一见毛穆之了。
不过毛穆之本人是否愿意这么快就把自身用于对付荆州大司马府上,恐怕也难说,所以不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他一人之上。
都督府这边也要时刻做好准备,从民间征召能打造船只的能工巧匠,从军中遴选水性较好的南方士卒,皆刻不容缓。”
众将颔应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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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穆之这几日的生活的确过的还是很潇洒的。
在犍为郡的大街上,他可以自由走动,看着关中新政一点点的为这座城市增砖添瓦。
都督府进驻犍为郡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征用了城南一处属于本地世家却已经空置太久的宅院,大批工匠和士卒入驻,将此地改建成书院,书院的改扩建工程还在进行中的同时,书院的招生就已经如火如荼的进行了。
不只是《益州时报》上大篇幅的报道包括成都、犍为、巴西和梓潼等地新开书院的招生信息,犍为郡的大街小巷上也都贴满了招生的宣传标语和告示。
这种宣传方法,是之前毛穆之从来没有见过的,一开始的时候毛穆之还对亲随说:
“此地百姓识字者十不存一,甚至能说上一口流利中原官话者也没有几个,这样的宣传有什么用?”
然而很快毛穆之就大跌眼镜,因为一个个身着长袍、看上去年纪不大但文质彬彬的年轻人站在那些告示和宣传标语之前,向大家用中原官话和本地土话两种语言宣讲告示上的内容。
除此之外,这些人还不断地张罗拉拢路过的百姓,教他们朗读告示和标语上的文字,只要能够顺利读下来的,就能够从路边的篮子里拿走一块腊肉或者几个鸡蛋。
一时间,告示之外,人堆积的里三层外三层,毛穆之还看到有手里拿着鸡蛋的总角小儿,用清晰地中原官话喊着:
“上书院,学知识,得功名,不求人!”
声音虽然还很稚嫩,但是毛穆之却轻轻叹了一口气,露出赞叹的神色。
当这种求学以出人头地的思想从娃娃抓起的时候,整个社会的求学风气真的要有所改变了。
第一六七四章称呼“杜夫人”
新开设的书院,无疑是火爆的,以至于书院已经开始准备通过入学考试选拔人才。
毛穆之一时兴起,也要拉着亲随们一起去见识见识。
结果拿到卷子之后,大失所望,原来卷子上想要测试的根本就是最简单的一些认字、写字的技能,当然还有一些《四书》、《五经》上的典故,但是并非是要求背诵原句,而是能够根据上下文的提示,写出来大差不差的意思就可以。
在卷子的反面,则是考了一些算术、生活经验之类的题目,甚至还有一道附加题,是计算一个笼子里面有几只鸡、几只兔子。
这倒是让毛穆之还算露出了一些兴趣,毕竟行军打仗,有时候就是在做算术题。
当然,也并不完全是在做算术题。
一个主将可以把自己的士卒当做一个个数字来计算军队的行军度和所需粮草,但是如果真的只是把士卒当做冷冰冰的数字,那么距离失败也就不远了。
“考的这些内容,在江左,三岁小儿便知之。”毛穆之又把卷子翻回来,指着正面的内容说道。
“但是在蜀中,恐怕有些人活到死都不知道。”一道声音突然从身边响起。
毛穆之打了一个激灵,他自然知道自己在大街上大摇大摆的走,明里暗里有诸多关中士卒和六扇门护卫。
名为护卫,实际上也是监视。
而这道声音的主人能够堂而皇之的穿过明暗两层防线,出现在自己的身边······
毛穆之侧过头,看着这个年轻人,再看看跟在年轻人身边左顾右盼、清丽可爱的少女,其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败军之将,参见郡公。”毛穆之拱手行礼。
吓得他身边的亲信将领们也都忙不迭的见礼,同时一个个又难免有些好奇的微微抬头,想要看一看这位已经真真切切做到威震天下的长安郡公,是否真的有三头六臂。
杜英含笑说道:
“怎么,余看上去是不是和料想之中不同?”
他这一开口,顿时让那几个偷偷抬眼的亲随们尴尬不已。
毛穆之也脸色微变,冷声说道:
“尔等不可无礼!”
这帮家伙,现在是无官一身轻了,结果思想上也开始放飞自我。
“哈哈无妨,余也只是一个有胳膊有腿的普通人罢了!”杜英一边伸手虚扶毛穆之,一边笑道,“诸位都不用客气了,想看就看,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杜某生在阳光中、长在红旗下,可不是从地狱里来的夜叉。”
虽然不可能理会到杜英的“用典”,不过杜英的言辞轻松,这些人自然也都跟着微微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