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必须要逼迫桓豁出城了,这事大概你们更擅长一些。”
郗恢笑了笑,自然不会推辞:
“愿为苻帅分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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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梁郡的桓豁,的确是松了一口气,在淮东这一路走来的提心吊胆,任何人的体会可能都比不上桓豁这个大军主帅来的深切。
而且好消息还在不断传来,先是这些关中骑兵见好就收,没有再去袭扰从其余州县撤退的淮西士卒——实际上是因为拢共二百骑兵,从一开始谢玄就没有打算让他们再分兵,那样虚虚实实就全部变成虚的了,反而很容易被人识破。
相反,至少现在这两百骑兵还是动了一次真正的进攻,并且有所斩获,因此饶是桓豁麾下一样有不少幕僚和将领隐隐约约感觉不对劲,却没有人贸然开口提醒。
原因无他,若是数万大军被两百骑兵追的慌乱难堪,甚至最后粮秣辎重还损失了不少,撤军都差点儿变成了溃逃,那说出去岂不是太丢人现眼了?
若是这件事被传出去,更是在狠狠的打脸。
因此在潜意识中他们也都在暗示自己,这不是真的。
除此之外的好消息,便是郗已经和皇室、江左世家接触,大司马府这边愿意让出姑孰,屯驻在姑孰的兵马撤退到江对岸的历阳,由朝廷委派官员接管这些建康西部门户。
皇室自然是大喜过望,毕竟桓温每次都以姑孰为跳板,提兵上建康,因此在皇室的眼中,姑孰和京口这一左一右,简直就是眼中钉,现在总算是解决了姑孰,那么只要再解决京口,整个江左至少又在皇室和江左世家的掌控之下了。
江左世家再怎么蚕食、操控皇权,但还是会维持司马氏的地位,司马氏就是傀儡,也是傀儡皇帝。
但是桓温和杜英这两个人,那是奔着司马氏的江山来的。
所以孰轻孰重、此时应该先团结谁,皇室还是能算得清。
第一七五六章盛怒再兴兵
当然,其实对大司马府来说,以姑孰换来淮东粮道的延续,并不是一个亏本生意。
一来自然是让此次淮东之战造成的影响降低到最小,仍然能够持续保证对青州的粮草供应,而且皇室和江左世家光明正大的入局——在此之前其实淮东粮道之中也有不少粮食来自江左,否则从荆州万里迢迢转运粮食,路上的损失就不计其数,因此荆州的粮食一方面运到了江左售卖,弥补江左粮食的亏空,一方面作为这条粮道的掩护。
而现在世家和皇室已经派人进驻这些州县,这条粮道却还能维持,那几乎就等于是在公开表示这两者正在给青州提供支持了,自然也就等于把世家和皇室推到了关中的对立面。
二来则是因为这样能够让皇室和世家的注意力一下子落在了京口身上,只有拿到了姑孰,才能让他们觉得京口的存在是多么的刺眼,因此这种不完美更会驱动着他们想要尽快拿下京口。
这无疑又会加剧其与关中都督府之间的矛盾对立。
“京口的谢玄不好好在江南待着,偏生要跑到淮东来给我们添堵,这也算是礼尚往来了。”一名幕僚兴高采烈地说道。
而看着舆图的桓豁,却并没有那么高兴。
进了梁郡只是代表着从淮东的撤退圆满结束了。
但是桓豁一直都觉得哪里不对劲,明明自己是以精兵悍将为前驱,横扫淮东,但是最后竟然会如此狼狈的从淮东跑出来,损失了不少粮秣不说,士气也跟着低落,而且更重要的是,按理说敌人的数量根本不比自己多,且甚至到最后,大多数的淮西将士们都没有看到关中的骑兵长什么样。
这一战几乎就是在被谢玄牵着鼻子走,一切似乎都在谢玄的安排之中,看上去是平定了淮东,但关中王师又何尝有什么损失呢?
甚至他们还顺理成章的接管了广陵郡,在淮东同样有了立足点,明明是赚了的。
既然如此,而桓豁,则更像是千里迢迢帮着谢玄把淮东打扫干净,那些因为谢玄麾下兵马数量少而不好分兵对付的匪寇流民,现在都没了踪影,谢玄可以从容的展建设广陵城,并且把这里打造成两淮水师的新据点,和京口连成一片。
想明白谢玄的种种借刀杀人之举后,桓豁心里自然是憋屈郁闷的。
再加上现在不知道当面的敌军到底还有多少,他又如何笑得出来?
“将军,不好了!”一道声音骤然打破了议事堂上相对开心的气氛,“最新的《寿春日报》,将军务必过目,我们之前都让谢玄那小子给耍了!”
“谢玄”这两个字,一下子刺入了桓豁的心头,他转身劈手夺过来报纸,匆匆看过去,而旁边已经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声——那幕僚拿过来的报纸也不止一份。
至于原因,报纸的标题已经阐释的很清楚:
我军两百轻骑戏耍桓豁之始末。
桓豁咬着牙、一声不吭的往下看,文章用诙谐的语气解释了两百骑兵是如何时而分散、时而聚合,时而声东击西、时而避实就虚,最终吓得桓豁奔逃,斩获颇丰的整个过程。
在对战事过程的宣传中,双方各执一词,本来就是很常见的情况。
而此时看着报纸的众人,却脸上一阵火辣辣的,因为作为亲历者,他们很清楚,这一篇报道并没有多少夸大其词的地方,基本做到了尊重事实。
而事实······就是这么离谱。
上万大军被两百骑兵撵着跑了一路,疑神疑鬼,最后还被人家薅了一把。
短暂的惊讶和议论之后,幕僚们下意识的收住声音,因为他们忽然意识到,桓豁一直一言未。
在寂静之中,桓豁缓缓合上报纸,紧接着重重拍在桌子上:
“谢玄!!!”
他暴怒的喊道:
“此奇耻大辱也,将令余一生为人耻笑!”
桓豁征战至今,一直慎重求稳,所为的不就是不争功也不犯错么?
结果没有想到,自己的谨慎反倒是被谢玄利用,虽然最后的损失并不大,但是这确实是赤果果的戏弄。
而且······说损失不大也不太合适,因为真正损失的不是士卒和物资,而是士气。
被敌人这么一嘲弄,就像是一把把刀直接扎在心头上。
士卒们回想前几日的如履薄冰,回想每天都在拼了命的挖掘壕沟,就是为了防范两百骑兵,会觉得又羞又气,更会觉得桓豁这个主帅实在是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