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江夏一失,夷陵那边也应该不会迁延日久,就只剩下襄阳还未有结果,但实际上荆州门户洞开,襄阳有没有结果都不重要了,其实余还挺希望襄阳无甚结果,更甚拿不到好结果······”谢玄缓缓说道。
雍州世家会跳出来旗帜鲜明的抗拒荆州大族,是因为狗急跳墙、没得选择了,否则他们可能更乐意于继续做中间商赚差价。
第一七九零章行过洛阳旧宫
因此谢玄对于这些对于新政只是嘴上说说的人自然没有多少好感,若是可以借刀杀人,利用荆州大族除去雍州世家,那倒也免了之后都督府还要背负上铲除雍州世家的骂名——谢玄就没有指望着雍州世家能老老实实的拥护新政。
只要不仗着自己的功劳作威作福就谢天谢地了。
在这方面,世家,尤其是其中必然存在的一些纨绔子弟,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所以与其等着之后变成毒瘤,去除也不是,不除也不是,还不如现在消灭在萌芽里。
或许雍州世家本身并没有这样的想法,但是这是朝代鼎革,是时代变化,世家作为旧时代的产物,作为曾经的统治阶层,就算是有小恩小惠,也改变不了其在大方向上和时代的背道而驰,因此无论好坏,都要被扫入故纸堆。
这就是鼎革的残酷,也是追求新生的必经之路。
谢玄的些许沉默,让苻黄眉已经领会了他的想法,微笑表示理解。
而谢玄接着说道:
“与此同时,得知荆州危险的大司马,就算是其本人不想功亏一篑,恐也难以遏制麾下汹汹之情。
因此大司马南下救援已是情理之中。再走青州下两淮,自然不可能,唯一可选之路,便是从洛阳直接南下,经许昌和南阳,直插襄阳,这样直接稳住襄阳战局,确保樊城这最后的沔水北岸重镇无虞。
更何况我军兵马分散征战,南阳、许昌的守军或是抽调到洛阳,或是已经南下包围樊城,这两座城反倒是很空虚,大司马完全可以直接南下,攻不破城池,我军也不会有余力横加阻拦。
所以苻帅务必要将南下的大司马所部,堵截在南阳以北,不能影响到襄阳战局。”
说到这里,谢玄已经神情颇为凝重。
他看着苻黄眉,苻黄眉点了点头:
“两军争锋半载,奇谋良策各出,总要有一场胜利来作为一切的结束,河洛军可以完成这个任务。”
谢玄后退一步,郑重拱手。
不久之后,两人从夏口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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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
杜英的日子,倒也没有想象之中的那么艰难。
偃师防守了十五日而破,是城中守城器械消耗殆尽,而城外增援又进不去,最终被杜英主动放弃的,不过在偃师,关中王师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守军十不存一,最后撤退的时候又差点儿被桓温追上,为此,断后的骑兵也折损了不少。
不过孤军守卫偃师的士卒无疑已经成为了整个河洛的英雄,所以骑兵们并不在意为了救援,自己付出了可能在理性上来说无所谓的牺牲。
战场上有些事,本来就不需要理由。
当然,他们的牺牲也让桓温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从来攻城方都是损失更大的那一边。
因此拿下偃师之后,桓温也选择了原地休整,三日后,大军自从西北向东南,斜斜压向洛阳。
之所以前锋在西北侧,自然是因为洛阳城北有居高临下的邙山,不夺占邙山,拿下洛阳也控制不了河洛。
与此同时,那一支在进攻偃师的时候就分兵越过洛水、折而向西前往龙门的偏师,则被杜英从南部的轩辕关以及许昌等地抽调的援军抵挡住,每日里也只是进行千篇一律的进攻和防御。
大司马的进攻因为连日的攻城带来的疲惫而看上去有些乏力,又或者是知道关中王师的守军并不多且同样疲惫,所以铁了心打算借助兵力优势打消耗战。
因此,在战斗开始的第一天,并无进展。
洛阳城中,旧宫一角,昔日的余烬被擦抹干净,收拾出来,成为议事所在。
只是不知道这勉强算涂抹一新的偏宫庭院,是不是会在不久之后重新罹遭战火。
天空灰蒙蒙下着小雨,这是夏秋之交的雨,阴云低沉沉的,还带着些夏天那黑云压城、暴雨倾盆的威势和风采,而小雨细密密,已经有了秋雨连绵凄冷的韵味。
新安公主穿行在回廊间,有的回廊顶部瓦片不翼而飞,现在也无人修补,因此时不时的有雨水飞落,打在肩头,但她浑不在意,很快就走入了议事堂旁边的厢房,这里是杜英的书房和休憩之处。
杜英之前在城中是有府邸的,但这几天战事紧张,一直没回去。
在此之前,杜英并没有启用这中朝宫殿的意思,表明自己还是朝廷忠臣,等待陛下还于旧都。
但是现在却整理了一处殿宇,美名其曰是地方大,摆的开沙盘,而实际上俨然已经有了坐一坐江山的意思。
都督的不再含蓄,自然也算是在这黑云压城之下,所能带给每一个都督府中人的一点点安慰和鼓舞吧。
新安公主到门口的时候,权翼正迈步走出来。
作为现在杜英麾下一肩挑文武的重臣,权翼也已经连轴转不知道多少天,胡子拉碴,甚至头都快披散下来了,这一番不修篇幅的样子令人很难和洛阳第一权臣联系到一起。
不过他的眼睛已然炯炯有神。
只要一个人的眼睛还有光,那么就依旧能够战斗。
两人面对面,都愣了一下,权翼急忙行礼,压低声音说道:
“夫人来的正是时候,战事未定,伤亡巨大,都督心绪不宁,劳烦夫人劝说一二。”
新安公主微微颔:
“有劳主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