郾城的县衙大堂上,人满为患,青州军的将领和文吏们面面相觑,眼下局势之复杂、前路之渺茫,让他们只能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罗友的身上。
罗友看着舆图,缓缓说道:
“先向徐州进吧,关中军队一时半刻也打不下徐州。”
顿了一下,他环顾一圈:
“明公现在的身体可能经不住这样的奔波,我们必须要有人留下来拖延敌军,或者营造出折返河洛的假象。
苻黄眉已经有一次让河洛面临风险,这一次定然不敢在胜利之前托大,所以说不定会回援河洛。
现在就要看诸位谁愿意接受这个任务了。”
回应罗友的,是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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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秀抵达祝阿郡的时候,各方消息汇总过来,他才清楚眼下自己面临的局面多么危险。
枋头之战的结果,已经传的河南河北、人尽皆知,因此慕容垂早就按捺不住了,直接出兵进攻邺城,摆明了是要趁着王猛和桓云两败俱伤的机会夺回邺城,而慕容德、慕舆根也随之而动。
甚至传闻已经驻扎在渤海的慕容暐,都有派兵增援的意思。
在夺回邺城的这最后机会面前,慕容氏子弟再一次摒弃前嫌、齐心协力。
慕容氏子弟可不只有河北有。
十日之前,慕容虔响应慕容垂的号召,在济南郡易帜。
五日之前,睢阳城外的慕容恪也随之易帜,同时撤围北上,屯兵河岸,和慕容虔遥相呼应。
在慕容氏子弟直接摆出来“重造大燕”的浩荡声势之时,琅琊王氏的家主王洽已经悄然离开了济南郡,南下泰山郡,收拢沿途州县郡兵,似乎还打算继续南下。
王洽的选择是对的,因为琅琊兵不血刃、被关中王师拿下,而琅琊城中还有大批王洽带着北上的王氏子弟也成了关中王师的阶下囚,王家多年的悄然积蓄则变成了邓羌的军资,因此现在琅琊王氏在慕容虔的眼里甚至都没有了利用价值。
说不定什么时候一刀砍了。
此时再不跑,更待何时?
而在这般境况下,渡河抵达济南郡外祝阿的桓秀,看上去就颇为倒霉了。
他南下渡河的时候,慕容垂已起大兵前往邺城,根本没有在平原郡阻拦桓秀,只是派一小队骑兵礼送出境罢了。
结果现在,桓秀向南是济南郡,向北也不可能回平原郡,卡在慕容虔北上响应慕容垂的道路上,慕容虔不收拾他收拾谁?
大军新败、士气低落,精锐更是被付之一炬、十不存一,因此桓秀看着舆图上的纵横标注,也唯有眉头紧锁。
在他的桌案前,则摆着两封信。
一封是王猛送来的,还有一封是慕容垂送来的。
意思都一样,劝降。
桓秀麾下的这支兵马,十有八九已经不堪大用,大家心里都有数,但是现在正是双方兵力都吃紧的时候,桓秀这支兵马,自己用不上,却也不期望被别人所用,否则总是需要额外操心去对付之。
从一开始横行河北,到现在变成各方嫌弃,桓秀不知道这一仗是怎么打的,可是要说全怪伯父的指挥过于鲁莽,被王猛一个计策接着一个计策玩的团团转,却也不准确。
大概这就是不是我军无能,而是敌军太狡猾吧。
桓秀的手指摩挲着两封信,患得患失。
第一八零五章论英雄谁是英雄
当桓秀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在此夹缝中抉择的时候,一脚把他踹入这种险境的王猛,已经回到了邺城,正高兴的看着一封信。
这是来自杜英的信。
内容很简单,桓温撤兵,杜英即刻尽起河洛、关中之军,前来增援河北,务必一战定北方。
这正是王猛一直在期待的,倒不是师兄弟再次并肩作战,而是把慕容垂这个不死小强彻底摁死。
“看来此战无虞了。”张彤云站在王猛身边,踮着脚探头探脑。
不愧是师兄弟,在让夫人当自己的贴身秘书这件事上倒是达成了惊人一致。
王猛摇头:
“仲渊便是真的尽起兵马,可河洛经过苦战,又有多少人?连河洛军都不在。所以估计能凑出来五六千人吧,且大多数都是关中新编练的新卒,两个顶不了一个,聊胜于无。”
“那夫君还这么开心。”张彤云无奈。
“因为仲渊来了,这说明他和余一样重视河北,欲定天下,必须先平河北!”王猛沉声说道,“至于兵马······在余心中,杜仲渊一人,何尝不是百万雄兵?”
张彤云配合着笑了笑。
啊对对对。
她可是谢道韫谢姊姊带出来的兵,哪里不知道这师兄弟两个一向这般把对方吹得天花乱坠?
他们开心就好吧。
或许在外人的眼中,王猛和杜英真的有这么厉害,可是在谢道韫和张彤云的眼里,这不过就是相守一生的自家男人罢了。
“那都督是要来邺城了?”张彤云接着问。
“最好是不要,但仲渊应该也还有他的计划,估计明日之前就会送来。”王猛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