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汉子,此时斗笠也没有戴,打着赤脚,浑身都是泥泞和水痕,看上去哪里有半点儿军中悍将的模样,分明就是田里的老农!
“怎么不戴斗笠?”杜英反问。
“这样看的清楚些。”隗粹回答,接着不依不饶的说道,“还请都督离开,随时都有决堤的风险!”
杜英哈哈笑道:
“此处风能来,雨能来,诸位能来,缘何杜某不能来?!”
说罢,杜英根本不管隗粹,看着隐隐已有咆哮之音的漳水:
“这是白沟、滏水等都汇聚过来了?”
隗粹也奈何不了杜英,而且他不得不承认,都督的存在果然是鼓舞士气的利器,周围的将士和民夫都加倍卖力,也就先忍着了:
“不错,枋头之战后,刺史就已经让属下开挖了几条河流之间的暗渠、河道,此时正好派上用场。只不过那个时候是为了淹桓云,现在则是为了淹慕容垂,但也大差不差。”
因为······阻碍都督者,都得死!
第一八一四章白龙咆哮踏夜来
杜英也读懂了隗粹火热的眼神中暗藏的潜台词,微微颔:
“辛苦了。”
隗粹拱了拱手,依旧坚持想要让杜英离开这危险的堤坝。
虽然现在这条恶龙被将士们和民夫勉强控制住,但是谁知道其会不会突然挣脱、向着都督席卷而来?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
虽然不算大,但是连绵不断。
杜英看着雨中的漳水,从原本翻涌的深色逐渐变得更加浑浊,也看着岸边一个个火把渐渐在雨水中熄灭,只剩下滚滚的烟升起,自然知道漳水的力量已经积蓄的差不多,也知道岸上的将士们同样快到极限。
照明的失去,意味着大家不得不付出加倍的努力才能达到方才一样的结果,可是现在即使是再怎么加倍努力,也无法阻挡堤坝在浪涛的冲刷下微微颤抖。
已经开始有细细的水流从堤坝的这一侧出现。
预示着堤坝距离崩塌,没有多久了。
隗粹一下子紧张起来,一边指挥人继续封堵,一边不由分说让亲随护送杜英离开。
“时间也差不多了吧?”杜英问。
“还没有收到刺史的命令。”隗粹急促的回答。
王猛那边确定一切准备就绪,确定城外的慕容垂老老实实的趴在洼地之中,才能开闸放水。
“不等了,再等的话,功亏一篑。”杜英直接说道。
从邺城到这漳水堤坝上,也有一段路程,而且谁也不知道又会遇到什么,鲜卑人的斥候说不定也活跃在这黑夜之中,所以若是王猛派来传讯的人遇到了危险又或者迟到了,那反而耽误事。
隗粹的脸上也难免露出奇怪的神色。
俗话说得好,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但是现在这算什么?
君在外,将命有所不受?
不过杜英既然下令,他自然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当即一挥手:
“开闸,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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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拍打着帐篷,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慕容垂最终没有选择去白沟河堤上看一眼,也是因为担心军队驻扎在洼地里,被雨水泡上一晚上,严重影响士气。
结果回到营寨一看,情况倒还算可以,因为他们所驻扎之处虽然是洼地,却也是一边高、一边低,士卒们冒着雨挖了几条排水渠,就把积水排出去了。
下雨天在野外扎营,哪里有干燥的地方?现在只要不积水就能够忍受。
不过这连绵不断的雨水所出的噼里啪啦的声响,让慕容垂却心中总是难以安定,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心烦气躁下,只能在营帐中来回踱步。
按理说不应该有什么遗忘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王猛还能有什么回天之力?
慕容垂更不相信命运就会那么乐意三番五次的捉弄他,让他总是败在王猛的手下。
但,心中的惴惴不安、难以平静,又是因为什么呢?
慕容垂沉默,听着雨声。
雨······
水······
他霍然瞪大眼睛,这样的天气,最适合的就是水攻!
以弱胜强,水攻就是不二之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