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王又看了一眼那沙盘:“祁家姐弟也没有传言中那么不合——你退下来这么多年,还能把握最新的天下形势,这并不是姜述的风格。祁问来得很勤,对你也很信任。”
“【夏尸】总归是我练出来的军队——”祁笑半解释地点评了一句:“祁问修行天赋极佳,兵略平平,胜在自知。四平八稳的战事,不会犯太大的错。”
昭王道:“他的自知不是生来之明,是被你教训得清醒。”
祁笑语气平静:“没有区别。”
“加入我们吧。”昭王诚恳地道:“你是一个只追求结果的人,而我们也只求最终的理想。你这样的绝世名将,不应该在这样冰冷的宅子里枯萎。你应该有一场世所瞩目的绽放。”
祁笑回头看。
她的身后有一张供桌,那里有一尊财神像。
“男财神,女财神,如意财神,元宝财神……近些年来都被统一为财神应身。”
“财神无处不在。”
“金钱是等价物,等价交换是财神的真谛。”
“你有没有现钱往哪里去?”
“当下这些财神神力无端的减少。”
“他确实是受了重伤,虚弱到需要财神如此不计损耗地填补——”
祁笑微微仰眸:“没有想过趁机杀他吗?”
“杀不了。”昭王很认真地摇头。
“大牧王夫现在就驻军在观河台。齐国新帝的态度也很明确。”
“须弥山和悬空寺都在看着。水族那两个真君日夜巡视长河,为其站岗。还有如你所说的信仰遍布天下的财神,正源源不断地为他填耗……”
“以及那悬而未放的仙师一剑。”
他看起来是仔细地考量过:“除非齐牧突然与之反目,不然在现世没有办法。”
祁笑回过身来:“如果说这些问题我都能够解决……我有办法杀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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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王沉默了片刻。
最终还是摇头:“我们虽然道途见歧,但现在杀他,大害人族。水族的信心立刻崩塌,以浮陆为代表的援军必然疏远,诸天再难有近人族者。”
“对于人族本身的士气来说,这也是巨大的斩损。”
“人族如果输了神霄,平等并没有意义。”
“如你所言,昔日为奴为仆为粮食的时候……被践踏到泥土里,本来就是平等的。”
屋内幽幽,烛光昏影。
祁笑整个人都陷在椅子里,愈沉晦了:“他死了神霄就会输吗?我不这么认为。”
“当然不会,他死了很可能什么都不会改变,这个世界并不会因为任何人的离去而停滞。”昭王认真地道:“但我们不能无视可能由此生的改变,平等国始终是基于人族的整体觉悟而存在,我们是想要建设未来,而不是把人族推向深渊。”
“那就请回吧。”
祁笑把自己沉进阴影里:“既然已经道途见歧,厮杀就不可避免。何来瞻前顾后,无用之仁?”
“他已经杀了神侠,也差点杀了你。他会成为平等国事业最大的阻碍……甚至已经成为。”
“与其等着以后在他剑下失败。”
“当下我就不会出。”
漫漫长夜裹着这孤独的宅。
昭王静静地坐在那里,终于叹了一口气。
“我一直听到一句话——‘从来没有人能限制祁笑,祁笑只忠于自己。’”
“这句话显然是错的,你对姜述如此忠诚。被他放弃之后仍然不改初心,在他死后仍然忠于齐国。”
“除了我们,还有谁会给你表演的舞台呢?”
“号称忠于自己的祁笑,却从始至终都被困在家国的囚笼里,如此潦草地浪费余生。这难道不是一场悲剧。”
光织的人形站起来,房间里反而晦暗了几分。因为他自己并不光,他只是夺了烛火的一部分。
阴影漫过巨大的沙盘,就像这个世界长夜更深。
他说道:“我很遗憾你对我们的理想无动于衷,你只想掀起一局,把我们平等国彻底埋葬。”
祁笑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位平等国的领,翻云覆雨的昭王……浑浊的眼睛里并没有多余的情绪。
然后她笑了。
这个过分苍老的女人,安静地往后靠。这位以“冷酷”着称的天下名将,缓缓地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