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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第1页）

然而让他怎么&nj;想不到的是，他不仅在官道上看到了将军的尸体，还看到了自己的&ldo;尸体&rdo;。

尽管那张血淋淋的脸已经因为酷暑腐烂得面目全非，但那副身形，以&nj;及当时在青雄寨的打扮，甚至就连那尸体腰间挂着&nj;的玉佩，都与他一模一样&nj;。

陈召很难去&nj;形容当时的感觉。逃过一劫时的余惊，意&nj;识到自己可以&nj;彻底摆脱官兵追捕后的解脱，将军惨死在自己眼前的恨意&nj;，以&nj;及猜测将军或许会和自己一样&nj;假死逃生时，在心底悄然升起的希望。

他已经记不太清自己当时带着&nj;这些混乱的念头，浑浑噩噩地过了多久，只隐约记得，正当自己打算去&nj;寻找将军的下落时，一群身份不明的黑衣人抢先一步找到了他。

与那位老妇人不同，世子并&nj;没有告诉他为何要伪造尸体救他，似乎也不在意&nj;他会不会对此起疑，只是简单地问了一句：&ldo;想要为李将军报仇吗？&rdo;

没有人会拒绝他的提议。

他们在九死一生的战场上打下来的功绩，远不如&nj;朝堂上那些佞臣嘴里的谄媚话更能博得皇帝的欢心。甚至是几道莫须有的罪名，就能让他们从战功显赫的将军，在一夜之间沦为勾结外&nj;敌的叛党。

他们隐姓埋名在远离皇都的地方安营生存，而朝廷的官兵却又再一次挥刀砍向了他的兄弟，杀了他的将军。

要为他们报仇。

那是他在当时唯一的想法。

就像是只剩一副躯壳的行尸走肉，突然找到了&ldo;死而复生&rdo;的使命。那种用仇恨滋养的愿望是那么&nj;的强烈，几乎吞噬掉了他的所有想法，以&nj;至于让他直到现在都未曾意&nj;识到，当时的自己在世子面前，根本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而那个所谓的提议，在如&nj;今看来，也不过是将他推进&nj;绝境后，又再次伸过来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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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当初没有答应世子的提议，他或许根本不会活着走出那&nj;间荒废已久的宅院，更不会在后来，和世子&ldo;偶然救下&rdo;的其他人重逢。

想要活命，就&nj;只能抓住那&nj;只手&nj;。

陈召稍微侧首，扫了&nj;眼倒在周围的尸体。

狰狞的血迹和逆光的阴影遮住了&nj;他们，他看不清他们的面容。就&nj;像两年前的那&nj;个深夜一样，冲天烈火点燃了&nj;漆黑的夜色，却照不亮刀剑背后的脸。

那&nj;是一场厮杀。

他平静地看着当年的惨剧在脑海里再次重演。

锋刃在迸溅的火星间悍然相撞，土匪和官兵的身体在泼溅的血水中接连倒下。他抹掉脸上的血，来不及转头，猛然抬刀挡掉迎面挥来的利剑，又深捅进对&nj;方的喉咙。

杀了&nj;他们。

滚烫的鲜血溅进他的眼中，倒映着不远处挣扎翻滚的火人。

保护将军。

他跨过倒在地上的残尸，分不清是谁的血积在靴子里，像是含着的雨水。

快一点，再快一点，要赶紧过去&nj;保护他们才行&nj;。

心&nj;底的声音如梦魇般在耳边回荡，隔绝了&nj;周围一切声响，隔绝了&nj;伤口涌血的刺痛。他像是被封闭了&nj;感官的傀儡，任由那&nj;道声音操纵着他去&nj;厮杀。

为什么这么慢？再快一点！

他拔出刺进对&nj;方胸口的刀，看着周遭分不清敌我的身体扑通栽进血泊。他一刻不停地往前走，像是被一群无形的手&nj;推搡着。

&ldo;‐‐快走！&rdo;

他看着眼前陷进黑暗的陡坡，忽然停住了&nj;脚步。

&ldo;别&nj;去&nj;送死……你&nj;得&nj;活下去&nj;！&rdo;

&ldo;我们会去&nj;救他们！顺着这条路走，一直往前走，就&nj;能下山了&nj;……&rdo;

&ldo;……走啊！&rdo;

身后房屋燃烧的噼啪声响和激烈的喊杀声撞在一起，像是从遥远的虚空飘荡而来，在耳边混杂成浸水似的嗡鸣。

他已经忘记自己&nj;当时都说了&nj;些&nj;什么，只隐约记得&nj;，在那&nj;极静的混乱里，不知是谁突然从后狠推了&nj;他一把。

砰。

砰。

当年身体重重跌撞在树下发出的闷响，和此时心&nj;脏剧烈跳动的声音重合。

他僵在原地，幻影与现实在眼前交织变换，他看着倒在周围的尸体逐渐被夜色掩埋，变成一团团模糊扭曲的阴影，像是坟山里歪斜的石碑。

‐‐到底该怎么选择？

是回去&nj;救将军，去&nj;救那&nj;些&nj;还在山上的同伴，还是就&nj;这样逃走，像他们说的那&nj;样，先活下来？

伤口的钝痛让理性的判断不断变得&nj;模糊起来，仿佛一只无形的手&nj;在半空生生撕开皮肉，穿过血骨，自胸腔贯穿而出，紧紧扼住他的咽喉。

到底该怎么选择。

陈召闭上眼，再缓缓睁开。当年那&nj;段血腥的过往伴随着烈焰里缠绕的浓烟，在脑海里盘旋一圈后，被尽数埋进了&nj;瞳底。

他略微仰头，像是在回味什么似的，半晌后，他极轻地笑了&nj;一声，喃喃道：&ldo;无论想要做些&nj;什么，总要先有命活着才行&nj;啊。&rdo;

&ldo;……有命活着？&rdo;

宴离淮意外地看了&nj;他一眼，&ldo;虽然我猜到了&nj;你&nj;不会因为这些&nj;再也无法证实的猜测，立刻去&nj;对&nj;宴知洲做些&nj;什么。不过，把活着的希望，继续寄托在一个把你&nj;推进万劫不复的罪魁祸首身上……&rdo;

他笑起来，直白地道：&ldo;说真的，这个想法还挺出乎我意料的。&rdo;

陈召不以为意，&ldo;难道二公子把这些&nj;细节故意透露给我，是想让我和你&nj;们合作吗？&rdo;

紧接着，他像是被自己&nj;的话逗笑了&nj;，摇了&nj;摇头，说：&ldo;如果我把你&nj;想知道的都告诉你&nj;的话，岂不是就&nj;再也没有利用的价值了&nj;。你&nj;们会在第一时间杀了&nj;我吧。&rdo;他意犹未尽地补充了&nj;句：&ldo;我没有选择的余地，不是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