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因为我需要确定,你有足够的愤怒,但不会被愤怒吞噬。老k被愤怒吞噬了,他试图用暴力对抗系统,结果死在了自己点燃的火里。朱绫被恐惧吞噬了,她选择妥协,结果失去了所有。】
【h:而你,shirey,你在愤怒和恐惧之间,找到了第三条路:清醒地、固执地,一块砖一块砖地,拆掉这堵墙。】
屏幕暗下去。最后一行字浮现:
【h:选择在你。你可以带着证据消失,找个地方安全地活下去。或者,你可以按下送键,然后等待世界以某种方式回应。】
【h:无论你选择什么,我都理解。因为二十二年前,我也曾面临同样的选择。我选择了逃避。这是我的罪。】
对话窗口关闭。硬盘读写灯熄灭。
shirey坐在黑暗里,很久。
然后她重新打开电脑,调出所有证据文件。开始整理、打包、编写说明文档。
她用了最中立的学术语言,把“清洗名单”描述为“模型参数误用导致伦理风险案例”,把意识覆写协议描述为“神经接口技术滥用范例”,把火灾证据描述为“系统安全协议失效引重大安全事故”。
她附上了所有原始数据、交叉验证方法、可复现的实验步骤。
最后,在送列表里,她加上了三个新的地址:一个是她在第七区社区论坛里认识的、总在抱怨系统不公的机械工程师的邮箱;一个是她曾经短暂工作过的社区图书馆的公共终端;还有一个……是她自己的、早已废弃不用的童年邮箱。
点击“送”前,她停顿了。
想起韩安瑞在在遥远的下午,楼梯间里,他们共享一副耳机,他眼神迷茫地问:“未来想要做什么样的人?”
想起nei在办公室里,拿着电脑里的电子协议,说:“明天去转账,到此为止。”
想起苏寒玥——或者说朱炽韵——在镜前练习微笑的样子,那个被制造出来的、完美的、空洞的笑容。
想起那些说“墙在呼吸”的孩子。他们现在应该和她差不多大了,如果还活着的话。
但她知道,他们大多已经不在了。不是在火里,就是在后来漫长的、被标记的人生里,被系统一点一点地,用更温和的方式,擦除了。
她按下送键。
进度条开始爬升。
进度条卡在不动了。
shirey盯着屏幕,手指在触控板上快滑动——不是网络问题,是本地进程被某个高优先级任务强制挂起了。
硬盘灯依然在疯狂闪烁,但屏幕右下角弹出一个她从没见过的系统图标:一个简单的漩涡图案,像是两个交错的莫比乌斯环,中央紧紧嵌合着一枚样式古老神秘、刻满未知符文的黄铜钥匙图形。
她记得这个图案。多年前,在大学计算机实验室的深夜,从罗盼的电脑上看过这个标志。那时罗盼痴迷于探索——那些存在于主流网络之外、需要特殊协议访问的隐藏层。他说在这个某些论坛里,有人讨论“用算法预演文明命运”。
“你看这个,”当时的罗盼指着屏幕上模糊的截图,“他们说它能推演未来,还能……校准现在。”
shirey那时忙着准备期末论文,只敷衍地看了一眼:“又是哪个中二病论坛?”
罗盼却异常认真:“不,白芷,这不一样。我追踪了帖人的ip,七层跳板,最后一层落在……云塔建筑群。这不是小孩玩闹。”
后来,罗盼出了车祸。肇事车辆逃逸,现场没有监控。他成了植物人,在城北的疗养院躺了七年。
而现在,这个漩涡图标出现在她的电脑上,在“神谕”的核心数据刚刚开始上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