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他往山上去了,手里还拎着两壶桂酒,估计是去祭拜。”另一人也来搭茬。
“说的什么屁话,那可是扶苍山啊!古战场唉!埋葬了万千魔物恶灵,他去祭拜魔吗!”又有人出来反驳。
啪!
台上惊堂木又响了,老先生继续扯嗓开讲。
这回说的是某位元婴期散修跨境对战大乘长老的故事。
依旧很精彩,人们接连叫好。
如今是漪澜新历八百年。
扶苍再无动荡,甚至山脚开了几家规模不小的酒馆勾栏。
西川有位佛修,入道圣者,村民信徒们为其建了座伽蓝寺。
中州的书香世家,晏大学子设立太乙书宫,开始光招门生。
南边没再发大水,东边没再燃大火,庄稼长得好,百姓笑得欢。
如今,五洲太平,盛世安康。
如今,大街小巷早已撤掉了诸方神像,开始供奉各个修真世家的高手大能。
如今,被人们所敬仰的均是某个世家的圣者,长老,剑圣,道尊。
如今,距离浮黎身死,不过八百余年。
长明灯不长明,漫天星光下,岁月山河中,没有人能永垂不朽。
寒川无垠,扶苍巍然耸立,将天空撑得深远辽阔。
岑隐靠在颗椿木旁,半个身子没入茫茫白雪。
每到浮黎的忌辰,他都要到此酩酊大醉,八百年始终如一。
最初有一大群人跟着他喝,跟他醉,跟他跋涉雪山祭祀浮黎。
每过几年人都会变少,生病,受伤,或者是正常老死。
总之,而今只余下他自己,只余下他自己喝酒,只余下他自己记得浮黎。
他盯着掌心的纹路,眸色稠雾般的晦暗,他开始迷茫,也开始参悟,“原来长寿竟是如此痛苦的事情。”
他如傀儡般地生活,今日东疆除鬼,明日西川收妖,人们赞扬歌颂他,他机械又麻木地说着修道者的‘场面话’。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吾辈自当团结抵抗,共谋人族福祉。”
紧接着,民众就会跪地俯拜,涕泗横流,“您是英雄啊!您该长命千岁,万岁!”
千岁,万岁。
岑隐如同听了什么诅咒般,立刻御风离去。
在厚重的云霞间,他俯瞰大地,方才惊觉到折吾已经扩成了一片汪洋大海。
浪潮拍打着礁石,海风中,小妖怪呼吸微弱,却也绵长。
岑隐千丈传音,“鱼哥,你睡得好吗?有没有小虾老鳖跟你抢地盘啊?”
亮堂的声音散于海面,良久也没半句回响。
岑隐早已见怪不怪,直接坐到岸边,自顾自道,“我过得不好,我老娘,兄弟,弟子,心爱的姑娘全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