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一根梳理着,尾羽长而华美,需要用最多的时间。
她忽然想起当初晏长书说没看过她的羽毛,难道——晏长书之前看过丑秃秃的她吗?这真是太令鸟羞耻了。
想到这儿,苍宁心不在焉地扒拉晏长书的腰带,晏长书撇开她的手,她转身,坐在窗台上。
“出去。”
“你自己进不了浴桶。”
“不用你管。”
“我偏要管。”
苍宁说得平淡,“你脸上的伤喝了药不是好了麽,你还没谢我呢。”
热气蒸腾没有化去他眉目的寒冰,苍宁跳下来,再次去摸他的腰带。
“晏长书,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她不在意他现在有缺陷,就像当初晏长书看过她光秃秃的鸟样。
窗台是冷的,他的手也是冰冷的。
苍宁的手是暖的,和水一样滚烫。
晏长书死死拧住她,不让她往下动,苍白的脸上两颗黑色眼珠无光无彩,咬紧的嘴唇泛着不健康的红,弥漫着一股血腥气。
他甩开她的手,手心里全是冷汗,没扶住扶手,从轮椅上摔下去。
浴桶晃荡了一下。
晏长书一句没吃痛,连呼吸声都静静的。
苍宁耳边只有水声。
“出去。”他哑声伏在粗糙的地面上。
苍宁往後退了一步。
她并不是要晏长书摇尾乞怜。她想解释,却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事情要从何解释。
“晏长书……”
“别看我!”
他蜷起手,指尖磨出血,“出去。”
她屏住呼吸,转身出门。
她自己在乎的。
苍宁後知後觉地想。
她自己在乎自己没有漂亮的羽毛,晏长书应当,也像她这样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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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之所以能够跳脱出凡人的一世,是因为她知道,她和晏长书的生命,本都是一条漫长到看不到边际的长河。
可是身为凡人,如何能得知?
晏长书这一世,出生贵为太子,年少名扬千里,能文会武,本是天潢贵胄。
可遭兄弟暗算,褫夺封号,断腿骨,沦为废人,富贵不过十八年。
从顶端掉落的感觉,并不好受。
苍宁明白这种滋味。
他身旁本有一名太子陪读,也是贵门名流,被高珣生生凌迟。
高珣要晏长书在一旁看着。
晏长书看了,数了。一百零八片。
“父皇给你定下的那个女人,出家了。”高珣贴着他耳边道,“就算她跑了,属于你的,也终将会属于我。”
晏长书听说,高珣在尼姑庵宠幸了她。
高珣特地托人送来一个匣子,里面装着的,是那女郎的处子之血,和项上人头。
在晏长书的记忆里,他从未和这位女郎见过。皇家联姻,皇家棋子。她只不过是高珣泄愤的道具。
晏长书拿出自己拇指上的卍字戒,恳求高珣将她的人头埋入族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