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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4章 觉醒钟声(第2页)

柳儿坐在一张低矮的漆案旁,正用纤细的毛笔在竹简上记录着什么。她抬头,看见站在门口的李明,并未惊讶,只是微微一笑,指了指对面的蒲团。

“你来了。我正整理白日淳于髡先生与慎到先生关于‘因循’与‘势位’的论辩要点,其中微妙处,颇堪玩味。”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李明坐下,感觉这次“梦境”的沉浸感比上次更深,他甚至能感觉到夜风的微凉,闻到烛火中夹杂的些许油脂气味。“这些论辩,精妙绝伦,关乎治国牧民之术。”他缓缓道,话语仿佛自然地流淌出来,“但在我此刻的‘感觉’里,所有的‘术’,所有的‘道’,甚至这争鸣本身,都像是在那无限寂静的画布上,跃动着的、生动无比却又本质空灵的光影。”

柳儿放下笔,认真地看着他。“所以,你已不再‘寻找’了?不寻找那个‘道’,不寻找解脱,不寻找意义?”

“寻找,意味着寻找者与被寻找之物的分离。”李明的目光掠过窗外无边的夜色,又回到柳儿清澈的眼眸。“当那声‘巨响’让寻找者本身脱落,寻找就失去了支点。剩下的,不是找到的‘某物’,而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如是’。它包含一切寻找、一切未寻找、一切找到与未找到。稷下学宫的百家争鸣是它,挂钟掉落是它,你我此刻的对话是它,甚至连‘无法言说’这个念头,也是它之上泛起的一丝涟漪。”

柳儿静静地听着,眼神明亮,仿佛在吸收,又仿佛在印证。良久,她轻声问:“那‘痛苦’呢?世人皆有的困惑、失落、爱憎、老病、死别,在你所说的‘如是’之中,它们是什么?”

这个问题尖锐而直接,触及了所有修行与追问的核心。李明没有立即回答,他感到现实世界中那些深藏的记忆与感受——童年独特的感知带来的孤独,成年后寻求答案的焦灼,乃至更广泛的人类共有的悲伤与无奈——与此刻梦境中稷下的哲思氛围交融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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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未曾被否定,”他最终说道,声音平静而深邃,“就像此刻窗外的阴影,是光的一部分;池中的涟漪,是水的一部分。痛苦、困惑、爱憎……它们是那‘无限觉察’自身在经验层面流动的形态,是能量,是呈现。当没有‘我’作为一个坚固的实体去认领、去抵抗、去沉溺时,它们依然存在,但失去了制造‘受苦者’的锋利边缘。它们只是……生。如同风吹过竹林,出万千不同的声响,但竹林本身,不因风声而损伤,也不因寂静而增益。”

他顿了顿,想起童年那次长达三小时的“一念不生”,那是初次尝到无边的安宁;又想起挂钟坠落时,那连同“安宁”与“躁动”概念一并脱落的更彻底的“空明”。“童年时,我短暂触及的,或许是一片无风的竹林,寂静本身。而后来那次‘脱落’后,我或许开始成为那竹林,风来风去,万籁皆是自身的歌声与沉默。”

柳儿眼中掠过一丝了悟的光芒,如同池中明月被微风吹动,碎成万千银辉,每一片银辉却仍完整地映着月。“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她低声吟哦,似在引用,又似在叹息,“然其‘相’宛然,其用昭昭。是故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德善矣。”

她将“道”的玄妙与“德”的践行,用老子之言贯通了起来。李明感到一种深深的共鸣。是的,那无限的觉察并非枯寂的死寂,它充满生生不息的活力,以万千形态——“善”与“不善”、“痛苦”与“快乐”、“分离”与“合一”——来表达其不可思议的丰富性。真正的“德善”,或许正是这种不评判、不执着、全然允许的“如是”。

“你明白,”柳儿的语气带着一种友人间无需多言的默契,“这便是‘内圣外王’可能的基础吗?内在脱落一切,与道合一,无所挂碍;外在应缘而动,和光同尘,善利万物而不争。你在你的时代,我在我的时代,形式或异,其理一也。”

梦境似乎开始波动,烛火的光晕在扩大,窗外的莲池月色变得有些朦胧。李明知道,这次“会面”又将结束了。

“柳儿,”他问出一直萦绕的问题,“你究竟是……”

柳儿笑了,那笑容在摇曳的光影中显得有些神秘,又无比亲切。“我是你未曾遗忘的‘知’,是你本自具足的‘明’,借由这稷下的一缕清风、一丝荷香,来与你对话。梦耶?真耶?庄周梦蝶,蝶梦庄周。重要的不是分辨,而是体验——体验这对话本身,亦是那‘如是’的显化。”

她的身影和声音随着烛光一同柔和地淡去,但的话语却清晰印刻:

“不必执着于梦境或清醒。在街头巷尾,在晨钟暮鼓,在每一个看似平常的相遇与分离中,倾听那声‘巨响’。它可能以任何形式到来。认出它,……”

“……让它脱落。”

李明再次在现实的晨光中醒来。这一次,心中没有怅然,只有一片温润的澄明。梦中的对话,与其说是两个独立个体的交流,不如说是他内在理解的一次深邃的自我梳理和确认。柳儿,是那个越时间、在稷下学宫求索“大道”的士子意象,也是他自身那趋向觉醒的灵性智慧的化身。

他走到书架前,手指拂过《老子》、《庄子》、《坛经》的书脊。这些古老的文字,此刻仿佛都有了全新的生命。它们不再是需要费力解读的教条,而是从那同一个“无限觉察”中流淌出的、不同频率的共鸣与回响。

窗外,城市开始苏醒,车流声隐隐传来。这喧闹的、充满琐碎细节的现代生活,与那宁静的、充满哲思激荡的古代学宫,在此刻李明的感知中,失去了本质的对立。它们都是那同一片“觉察”海洋中,不同颜色、不同律动的波涛。

他想起柳儿的话:“在街头巷尾,在晨钟暮鼓……”

他穿上外套,决定去早市走走。那里充满最鲜活、最嘈杂的人间烟火。对他而言,那同样是倾听“巨响”、体认“脱落”的道场。

门在身后轻轻关上。寂静的室内,只剩下那杯早已凉透的茶,水面平静如镜,倒映着窗外渐渐明亮的天空。而在那天空之下,一个刚刚从深邃梦境与清醒现实交织中走出的灵魂,正步入熙攘的人群,准备在白菜萝卜的讨价还价声、豆浆油条的香气、熟人相遇的寒暄中,继续他那无需寻找、却无处不在的“悟”的旅程。

梦,醒了。

没有惊悸,没有恍惚,如同水面的涟漪自然平复,意识从稷下学宫的莲池轩阁,滑入清晨卧室的天花板。李明躺着未动,感受着那个“脱落”后的存在感,如何充满这个刚刚脱离梦境的、平凡无奇的躯体和房间。梦中的对话,柳儿的眼神,烛火的气味,哲思的激荡,都如朝露般清晰,却又像远山的雾霭,失去了实质的重量,只留下一抹清凉的、了然的痕迹在心头。

他不再试图抓住或分析这个梦。柳儿的话响彻在觉醒的寂静中:“不必执着于梦境或清醒。”是的,梦是“如是”的显化,醒亦是。执着于任何一个,都是错过了那无分梦境与清醒的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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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起身,动作是全然自然的。晨光比之前更明亮了些,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出斜斜的光斑。空气微凉。一切都是如此平常,平常得近乎神圣。煮水,洗杯,换上新茶。看茶叶在热水中舒展,清香徐徐溢出。这个简单的过程,没有“我”在做,只有生——水在沸,叶在舞,香气在弥漫,身体在移动。一切和谐得如同宇宙的呼吸。

早市是不用去了。那个念头来过,又像云一样飘走了。没有必须,没有应该。他只是坐在窗边的旧沙里,捧着那杯温热的茶,看着窗外。

楼下传来收垃圾车的哐当声,邻居家的孩子哭了几声又笑了,远处有隐约的汽笛。这些声音,不再是需要被屏蔽的噪音,也不是需要被赋予特殊意义的启示。它们就是它们自己,是此刻整体交响中或高或低的音符。他听着,仿佛整个城市、整个世界,都在这一杯茶的氤氲热气里,轻柔地嗡鸣、存在。

童年的光晕,少年的入定,成年后那声决定性的巨响……所有的记忆碎片,此刻都安静地悬浮在这片无边的觉察中,如同星河中的尘埃,自有其位置,却不再构成“李明”的故事线。它们只是生过的现象,是这条无限河流中泛起的、已逝的波纹。

而柳儿,那个在梦中引导他、与他对话的智慧化身,此刻也清晰地呈现其本质:她不是某个需要被怀念或追寻的外在对象,她是他自己内在从未迷失的明晰与了悟。当“寻找者”脱落,寻找者所寻找的“引导者”也自然消融,回归于那本自具足的圆满。她是桥梁,是镜子,桥已渡过,镜中影像与照镜者本是一体。无需怅然,唯有深深的感恩——感恩那智慧以如此美妙的方式,向自己示现。

茶杯渐空,体温温暖着瓷壁。李明感到一种深沉的、无事的满足。没有需要达成的目标,没有需要解决的困惑,甚至没有需要维护的“开悟状态”。有的,只是这个:窗外的光,手中的杯,身体的坐姿,呼吸的起伏,以及那涵容这一切、却又不被这一切所定义的……广大寂静。

他知道,生活的河流将继续。会有琐事,会有情绪,会有相遇与别离,会有健康与疾病。但在那核心之处,那声“巨响”带来的脱落是永久的。它不是一种体验,而是一种存在方式的根本转变。如同眼睛一旦睁开,就无法再退回以为黑暗是全部的状态。即使偶尔眨眼。比喻暂时的无明或情绪遮蔽,睁开的事实从未改变。

他轻轻放下茶杯,站起身。该做早餐了,或者出去散散步,或者只是继续这样坐着。做什么或不做什么,都同样自在,同样是那无限觉察在当下的自然流动。

梦,醒了。

但或许,一个更深的、从未入睡的“觉”,正透过这双刚刚看过千年稷下梦影的眼睛,温柔地、清晰地,看着这个被俗世称为“现实”的、崭新而又古老的梦。

而李明,或者说,那脱落了“李明”之名相的存在,只是微微一笑,走进了厨房,打开了冰箱的门。寻常一日,就此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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