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冰剑归鞘的刹那,凌辰突然觉得指尖有些颤。
他站在血狱入口的青石板路上,晨曦正顺着天际的云缝淌下来,在他玄袍上织出一层淡金色的薄纱。三日前被他扔给老狱卒的剑鞘此刻正妥帖地裹着剑身,鞘尾镶嵌的黑曜石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那是苏沐雪十五岁生辰时,用攒了半年的月例钱给他买的配饰,当时她踮着脚尖往剑鞘上镶嵌时,梢扫过他的手背,痒得他差点握不住剑。
“阁下这便要走?”老狱卒佝偻着背凑过来,灰布麻衣上还沾着三日前的血沫。他那双总是蒙着白雾的眼睛突然清亮了一瞬,目光落在凌辰腰间那块半碎的玉佩上,“这块‘牵星佩’,是青岚宗的物件吧?”
凌辰的指尖猛地收紧。
玉佩是苏沐雪的。三年前断魂崖一别,她将这半块玉佩塞进他手里,说“持此佩者,便是青岚宗的半个门人”。当时她的手腕被魔狼咬伤,血珠滴在玉佩上,晕开一朵永不褪色的红梅。
“老丈认得?”他不动声色地将玉佩往玄袍里掖了掖。
老狱卒嘿嘿笑起来,露出豁了口的牙:“三十年前,老汉我在青岚宗山脚下的酒肆打杂时,见过这玉佩。那时宗主夫人常戴着一块一模一样的,说是能感应亲近之人的生死。”他忽然压低声音,“阁下可知,三日前有位穿白裙的姑娘来过?”
凌辰的呼吸骤然一滞。
“她也拿着半块玉佩,”老狱卒用袖口擦了擦眼角,“站在这儿等了整整一日,说要等一个叫凌辰的后生。后来血狱震动,她被一位穿紫袍的老道接走了,临走前还把这个给了我。”
他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层层打开后,露出一块用油纸小心裹着的桂花糕。糕点边缘已经有些硬,但那股清甜的香气还是顺着风钻进了凌辰的鼻腔——那是苏沐雪最擅长做的点心,当年在青岚宗,她总说“桂花糕配云雾茶,是天下第一等的好滋味”。
凌辰接过油纸包时,指腹触到了油纸里藏着的硬物。他悄悄捏了捏,是块方形的木牌,边缘被摩挲得光滑温润。
“她还说什么了?”他的声音有些紧。
“说让你到了落霞城,就去城南的望舒客栈找她。”老狱卒眯着眼回忆,“还说……若是你能活着出来,务必带上玄冰剑。”
凌辰的心猛地一跳。
她怎么知道自己在血狱?又怎么知道玄冰剑的事?
他正想问些什么,老狱卒却突然朝他摆了摆手:“老汉我该走了。这血狱崩塌,此地很快会被魔气浸染,阁下也早些离开吧。”说罢,他佝偻着背转身,脚步竟比来时轻快了许多,很快就消失在晨雾弥漫的山道上。
凌辰望着他的背影,突然现那老狱卒的步伐,竟与青岚宗的“踏雪步”有七分相似。
“望舒客栈……”他将油纸包揣进怀里,玄冰剑在鞘中轻轻嗡鸣,像是在催促。
他展开身形,玄袍在晨风中拉出一道黑色的残影。脚下的青石板被他踏得“噼啪”作响,那些凝结了百年的寒霜在他灵力激荡下纷纷消融,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石面,石面上刻着的“往生”二字已经模糊不清,却依旧能看出当年刻字人用力的痕迹。
两刻钟后,他站在了落霞城的城门前。
三年未见,这座曾经繁华的城池竟萧条了许多。城墙上的“落霞城”三个大字被风雨侵蚀得斑驳,守门的卫兵握着锈迹斑斑的长枪,见了凌辰腰间的玄冰剑,眼神里闪过一丝警惕,却没敢上前盘问。
“听说了吗?昨日城主府来了位大人物,说是要在落霞城设‘鉴宝会’,连玄月宗的长老都惊动了。”
“何止啊!我听客栈的伙计说,那位大人物手里有块‘聚灵玉’,能让修士的灵力运转度提升三成!”
“那岂不是要引来无数修士?可咱们这小城,哪容得下那么多高人……”
守城卫兵的议论声顺着风飘进凌辰耳中。他脚步微顿,聚灵玉?那是当年青岚宗的镇派之宝,据说在灭门之祸时遗失了,怎么会出现在落霞城?
他抬头望向城南的方向。那里有片青砖黛瓦的建筑群,最高的那座阁楼檐角挂着块朱红色的牌匾,上书“望舒客栈”四个金字——正是苏沐雪说的地方。
刚走到客栈门口,一阵熟悉的桂花香气就扑面而来。凌辰推门而入时,店小二正趴在柜台上打盹,听到动静猛地惊醒,看到凌辰腰间的剑鞘,眼睛瞬间亮了:“客官是住店还是打尖?咱们这儿的桂花糕可是一绝……”
“我找苏沐雪。”凌辰打断他。
店小二的笑容僵在脸上,支支吾吾道:“姑娘……姑娘她今早被玄月宗的人接走了,说是去城主府参加鉴宝会了。”他偷偷打量着凌辰的脸色,“临走前她留了话,说若是有位带剑的公子来找她,就让您……让您去城主府后院的梅林等她。”
凌辰的心沉了沉。
玄月宗?
那是三年前在断魂崖袖手旁观的宗门。当时苏沐雪被魔狼围攻,他喊破了喉咙,玄月宗的弟子却只是站在崖边冷眼旁观,直到他拼死杀了魔狼,那些人才假惺惺地过来“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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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么会跟玄月宗的人走?
“多谢。”凌辰转身欲走,袖口却被店小二拉住了。
“客官且慢!”店小二从柜台下摸出个木盒,“苏姑娘还让我把这个给您。她说……您见了这个,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木盒打开的瞬间,凌辰瞳孔骤缩。
里面躺着的,是半块与他腰间一模一样的“牵星佩”。玉佩上的红梅印记与他那块严丝合缝,显然本是一体。更让他心惊的是,玉佩下压着张字条,上面是苏沐雪清秀的字迹:“聚灵玉有诈,来梅林。”
字迹的末尾有些潦草,像是写得很急。
“什么时候的事?”凌辰的声音冷得像冰。
“就在半个时辰前。”店小二被他的气势吓得后退半步,“玄月宗的人来接她时,她偷偷把木盒塞给我的,还说……还说若是您没来,就让我把这玉佩埋在客栈后墙的桂花树下。”
凌辰将玉佩揣进怀里,转身冲向城主府。
落霞城的街道上空荡荡的,偶尔有几个行人见了他疾行的身影,都吓得往路边躲。他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那味道与血狱守将的血味不同,带着一丝甜腻,像是……被下了药的人血。
城主府的朱漆大门虚掩着,门口站着两个穿紫袍的修士,腰间挂着玄月宗的令牌。凌辰刚要上前,那两人突然拔剑相向,剑尖泛着诡异的绿光:“来者何人?城主府今日有要事,闲人免进!”
凌辰懒得废话。
他反手抽出玄冰剑,剑身在阳光下折射出森冷的光。那两名修士还没看清他的动作,就觉得手腕一麻,长剑“哐当”落地——凌辰的剑尖已经抵在了他们的咽喉上,冰寒的剑气让他们连动都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