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廖北现在满心都在记挂廖楠,却也还是觉察出了江荻的不对劲。
“你在害怕么。”廖北问。
江荻被说中心事,抿唇没吭声,藏在额发下的眼死死盯着雨幕和越发变暗的天色。
恍惚间,遥远的记忆里传来尖锐的鸣笛与刹车声。
“几点了。”江荻开口。
“七点半。”廖北扫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今天估计回不了桐城,晚上在镇里找个宾馆吧。陈大宝那边我交待过,他们晚上就待在我家,万一小楠回去有人开门。”
江荻点头,静了会儿,又像是自问自答地说:“八点…能回来么。”
“你说是闻?”廖北探究着他的脸色,有些不解的回话,“可能要晚点,毕竟在下雨。”
江荻眸色颤了颤,“下雨”两个字像针尖般在他心头狠扎了下。
此时房门打开,赵姨从里面出来,想唤两人进屋避雨。
廖北见江荻一动不动,对赵姨说:“不用,我俩在这儿淋不着。”
赵姨无奈也只能由着,嘴张了张,有些迟疑地问:
“小伙子,你会换灯泡吧?我屋里的灯泡突然憋了。”
“会。”廖北说,“我给您安。”
“欸欸,太谢谢了!”
廖北又望了江荻一眼,转身跟赵姨一起回了屋。
刚把灯泡装好,陆是闻的电话打了过来,廖北急忙接通。
“找到小楠了。”陆是闻那边雨声也很大,“两人走错路,被邻村的村民送回来。淋了点雨,没受伤,村里安排车载我们回镇上。”
“我操……”廖北仰头抹了把脸,再开口嗓音已是沙哑,“我操……”
“别操了,江荻呢。”
“哦,在门口抽烟。”
陆是闻嗯了声:“你跟他说,我手机找人的时候摔了下,现在开不了机,让他别担心。有事打这个号,是司机的。”
廖北这才注意到,陆是闻是用别的号码给他打的电话。
“知道了。”廖北说。
想起刚刚江荻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叮嘱,“你快点回来,让他不担心好像有点难。”
挂了电话,廖北赶忙出屋跟江荻同步消息。
“找到小楠了!是闻正在……”廖北话音一顿。
檐下空荡荡一片,抽了半截的烟软塌塌泡在雨水里。
江荻不见了。
……
*
夜色更深,暴雨冲刷的乡道泥泞不堪,要走很长一段路才有一盏灯。
偶尔有车辆疾驰而过,按着喇叭发出刺耳长鸣。
江荻停住,擦了把脸上被溅到的泥水,又继续往前。
他记得摩托车就是往这个方向去的。
手机进了水,屏幕最后停留在给陆是闻拨打电话的界面,闪了闪,彻底黑了。
江荻脸上没有太多情绪,准确而言,是一种灵魂抽离后的木然。
脑子里的信息七零八散,碎的不成逻辑。
他只知道天黑了,在下大雨,爸妈说过八点会到家,但是没回来。
陆是闻也没回来,是自己松开他的手,现在他得去找他,那天就是因为自己没找,爸妈才不在的。
人死后采不出血,要打开胸腔,原本红润的皮肤会变得像蜡纸一样苍白,长出黑紫色的斑块……
太平间里很冷,消毒水的味道令人作呕,关逢喜让他不许吐,但他就是控制不了。
江荻胃里一阵翻搅,忍不住干呕了下,却没有放慢脚步。
在一个交叉路口,他有些迷茫的抬起头。
闪电划破夜空,破败的路牌短暂亮起,陷入黑暗。
上面写的好像是芦镇、北郭村。
又好像是桐城、槐城。
江荻缓慢眨了下被雨蒙着的眼,一时竟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他又掏出手机,机械性的用手指一次次划动漆黑的屏幕,长按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