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脚尖一旋,擦着宋满肩头,走向身后的车子。宋满眼睫歇了一歇,面无表情地随阮文华上车。两车并行,都没开窗。但宋满直觉有道视线在看着自己。心脏像潮水一样喧嚣。一如他擦肩而过时,撂下那句话时的心情。‘晚上来西区公寓找我’。……医院。急救室外的走廊。宋廉明枯坐在凳子上。白炽灯将他的脸照得惨白。阮文华看灯尚绿着,“李姐等会儿送饭过来,你先吃。”“吃不下……”宋满掀眼皮。阮文华也是一顿,“怎么了?”宋廉明深长一叹,从兜里掏出烟,“我先去抽根烟。”阮文华是急性子。哪等得了一根烟的功夫。宋廉明起身去楼道。她夹脚就跟了上去。门将歇未歇的功夫,交谈的声音泄了出来。“医生说老爷子年岁高了,本来前头抢救了两次,身子都还没养好,这一次又晕倒,还发现得晚,怕是……”宋满心长草一般,惶恐得厉害。在老宅待了那么多年。和老爷子相处不多。可印象里,他对自己总是慈蔼的、宽和的。阮文华强势,小时候,其他千金要练的舞蹈、学的钢琴,一一都给自己安排上。一节课接上一节课,不让宋满休息。记得有一次,宋满实在熬不住了,趴钢琴上睡着了。就被一道鞭子甩醒了。她痛得尖叫。阮文华叫她闭嘴,不准哭。下一秒,老爷子闯进来了,骂阮文华过分了。“孩子还这么小,正长个儿的时候,你这么逮着她薅,你是逼她死呐?”阮文华不服气,说其他千金都是这样的。宋老爷子说:“我们宋家的千金不用这样!”其实那时候,阮文华已经动了要把宋满送回去的念头。因为觉得宋满不勤奋,也不聪明。跌了自己的面儿。宋老爷子这么一句话,算是肯定了宋满的身份。那天,宋老爷子把她带到了自己的房间。拿了书架最顶上一铁皮盒子。揭开。里头是放满的麻糖。他递给宋满,让她吃。“甜不甜?”宋满点头。宋老爷子说:“以后不高兴了来爷爷这儿,吃一吃糖,就没那么苦了。”宋满现在都还记得那宽厚的手掌,拍在她顶心时的宠溺。如今,这个待她好的老爷子就要走了吗?宋满眼圈潮湿。阮文华和宋廉明复返。两人头顶都似笼了一层阴翳,沉郁得可怕。李姨来送饭,几人没胃口,挑挑拣拣吃了一些,便放了筷。宋廉明这时才问道:“华家那个事处理得怎么样了?”阮文华道:“那个女人趁乱跑了,没抓到,我要华家他们一周之内把人抓了,再谈其它的,不然就解除婚约?”宋廉明皱眉,“解除婚约?”阮文华点头。宋廉明胸膛起伏,气息一下比一下粗重。阮文华觉察不对劲,也放下筷,问:“怎么了?”宋廉明一巴掌搧了过去。满儿,重情义这巴掌搧得始料未及。众人都怔住了。阮文华僵僵地偏着头,眼睛睁得大大的,显然也懵了。还是李姨先反应过来,去扶正阮文华。“先生,您……”阮文华身子一颤,削尖了喉咙喊:“宋廉明!你疯了吗?”宋廉明气急败坏,拽开领带,“我刚刚是怎么说的?我说多久解决了那个女人,多久商量结婚,我有让你去跟人说解除订婚的吗?”阮文华一窒,呛道:“你不知道他们怎么说我们宋家的,他们华家都这么蹬鼻子上脸了,我们还要跟他们订婚,到底是谁攀谁啊!”宋廉明被噎了个捯气,“他们说他们的!你管他们做什么!”阮文华蹙眉:“可是宋隽言也说……”“你说什么?”“宋隽言也说——”阮文华骤然想明白过来,方才那股子吊诡的不安从何而来了。若是宋隽言一手策划的张夭出现。那么张夭的失踪,定也是他的手笔。一周。如果一周华家真没找到张夭。那华家和宋家的联姻……阮文华企图挽救:“反正只是口头上的,到时候他们找不到,我们假意放松时限不就成了。”宋廉明狞笑,“你觉得可能吗?”阮文华一滞,不明所以。宋廉明道:“你是医院的副院长,觉得老爷子走出抢救室的几率多大?醒来的几率又有多大?那华家不记仇?老爷子醒不来,你觉得他们还会和我们宋家联姻?你以为华严怎么那么轻易同意你这说法?真是愧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