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岱就是这么被自己的欲望逼上绝境,深陷而不自知,最后上吊自尽。金禧堂被债主抵押,她们这些簪娘只有拿着手头的积蓄另寻东家。可如今的金禧堂已成丧家之犬,闹出人命,人人嫌从这儿出来的金簪晦气,带在身上不知会遭多少的霉运,更别说这里的簪娘们。因而,大家便想合起伙来,独立门户。堂中落寞,姐妹们齐心协力,向她伸出橄榄枝,陈窈很感动,但她的情况大家并不知道,她用银子赎了裴照七,手中这点碎银也不知够不够用。“姐姐,需要多少银两,我且先听一听。”陈窈没急答应下,先探探底。簪娘朝她比了个手势,同是在金禧堂价位差不多的娘子,大家都知根知底,这点钱以陈窈的本事不会太难为她。陈窈面色微窘,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若是先前她钱匣子满当,她方可考虑考虑,但如今她是连一半都拿不出手。陈窈敛目,低眉道:“不敢耽误姐姐们,我还要养家,手头……确实没这么多闲钱。”簪娘们听到她拒绝纷纷犯愁,少了陈窈的帮助她们怕也是难了,“家?养你相公?”堂中人都知道陈窈有个俊俏郎君藏屋头,偶尔能见到她相公总是贴在她身侧,两人感情似漆,一点都不像成亲多年。让人艳羡又……无言。一个大男人整日里碌碌无为,还需自己娘子养着,如同趴在背上吸血的虫,这种日子光是想想就难捱。男人最怕中看不中用!簪娘在堂中是出了名的热心肠,也是个直爽人,有什么就说什么。她瞥一眼陈窈身后紧闭的门窗,“也是亏他心安理得,只是苦了你要拉扯这个拖油瓶,被他拖累!”陈窈站在屋檐下,清秀的眉眼微变,透露出一种复杂的神色。“姐姐,我们走吧。”后面的簪娘上前拉住她,小声说。“言尽于此,告辞。”簪娘微微俯身,转身出了院。拖油瓶吗?陈窈细细思量起,裴照七人傻不能像别家男人那般养家糊口,更不能买女人喜欢的首饰哄她欢喜,这么一想簪娘们所说也有理。裴照七见陈窈回来,拉着她去树下指了指老树根说:“窈娘,咱们把桂花酒挖出来再走。”他不说陈窈差点都忘了还有这一茬子事儿,她颇为意外地笑了下,“你还记得呢?”“窈娘最爱我怎会忘记!”说罢,裴照七蹲下,用一根粗壮的树枝刨开土,等坚硬土块松动,他双手伸进泥土中用力挖,黑泥钻进指甲缝里,留下难以清理的痕迹。陈窈静静地站在他身后,阳光穿过零星的枯叶,洒在他宽阔的背部,有种难以言明的踏实。她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裴照七怎会是她的拖累呢?裴照七一手抱起酒,另一只往胸前抹了两下,把手上的泥土擦干后,牵过陈窈细嫩的手,脸上洋溢的笑像是拥有一切般。“等下。”陈窈从袖中拿出一条干净的帕子。“嗯?”裴照七呆呆地抬头。陈窈目光如丝,柔和语气比太阳还暖几分,她伸出手,“把手给我。”裴照七照做,双手十指张开对着她,绷得极直。陈窈见他如此喜态,嘴角翘来弧度,将他五指合拢认真地擦拭起来,每一根手指的指甲缝都洁净无瑕。裴照七晃起自己的双手,左看看右看看,若有所思地说:“这样就可以握着窈娘的手,干干净净地和你牵手!”陈窈婉言一笑,“嗯!”——两人走了一上午都没找到落脚的地方,陈窈打算先带裴照七填饱肚子,她只要了一碗馄饨。裴照七稀里糊涂吃了一半,猛然抬起头,望着陈窈面前空空如也的桌前,他将馄饨轻轻推给她。陈窈摇头:“我不饿,你吃吧。”裴照七舀起一勺,细心地吹了吹递到她嘴边,眼睛眨巴眨巴地期待她张嘴。但陈窈一大早被糟心的事蒙住心口,光看到馄饨汤上飘着的油就没有食欲,但裴照七却又是个固执的主儿,她起身去结账,借此脱身。裴照七见她真不饿,才大口大口地吃。陈窈给了小二银两,随便问他在这儿住一晚客栈多少银子。小二收下银子说:“便宜的一晚50文,天字一号五两一晚。”陈窈囊中羞涩,就连便宜的也只够她们住三个晚上。小二追问:“您要住哪种?”“我们……再看看吧。”陈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出店后,陈窈是彻底没地方去了,她又转回金禧堂去了,大门却已被封条封死,还挂着附近百姓扔的臭鸡蛋和菜叶,曾经繁华的景象,如今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