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侧黑鱼慢慢向她裹上来,各个衣着墨色,隐在昏黄天际下,更让她寻得吃力。
她抵住左右两侧攻打上来的刀剑,不禁慢慢往後退,手中刀劲虽不及面前的黑鱼,但胜在摘月锋芒极盛,她不是用刀的好手,两刀下去,却也能砍得几柄长刀从中折碎,碎刃像缓缓摔落的月光。
“怎麽还不走!”她向季长桥大喊,已经快要退到了他的身边。
季长桥以长枝做刀,也向袭来的黑鱼挡了几下,来人并不想要他的性命,过招也就时退时进,他不说话,只一昧地挡在周梨两侧。
没有一个人靠近陈崔的身边。
等周梨再也退无可退时,和季长桥靠背而向,黑鱼们挥刀贴近,慢慢团成一道将两人包围的弧圈。
周梨心下一横,一脚揣在季长桥身上,几个举刀的人反将刀锋撤回,跌了两步。
就在这时,她挑开一只黑鱼脸上的墨巾,忍不住喊道:“老夏,果然是你!”
她趁着老夏愣神的空档又夺下另一侧矮个女人的墨巾,惊诧道:“云姐,你也来了?”
几张墨巾被她瞬息间摘下,反像是在这些黑鱼的胸口上捅了一刀,被喊作云姐的人慌张把墨巾又挂上去,像是有了一些庇护,才敢回周梨的话:“小果儿,怪不得我们啊,是……是——”
另一个蒙脸的男人用刀背折在云姐手腕上,冷冷喊了句:“不要多事。”
这声音她也认得。
几乎这里数十个向她挥刀举剑的人,她都认得。有些是在戒律院一起挨鞭子结下的交情,有些是去夥房偷鸡蛋认识的夥伴。
过去数年间她和这些人一起走出翠玉山庄的大门,趁着夜色和大风去摘别人的灯笼,今日这些同门却对她举刀相向。
她终于想明白了什麽。
两步闯开已被季长桥搅散的弧圈,周梨疾步要朝屋里去。
云姐和老夏却根本不放过她,刀锋凌空从屋檐上方落下,直朝两板雕花的门扇上劈,像野狼的利爪撕开一瓣瓣梨花。
这显然是来要她命的。
周梨脚尖一跳,折腰躲过这刀,眼看刚刚用刀背打向云姐的男人趁空隙就要往她脖子上砍,她赶忙将摘月刀刃一偏,摊开右掌大喊一声:
“且慢!”
摘月刀已不动声息架在了陈崔脖子上。
明亮的锋刃在周梨脖颈前一寸停下,周梨手中一颤,反将陈崔脖子逼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所有声音都停了下来,陈崔顺着脖子上的刀光向身侧的女孩看去,脸上神色晦暗不清。
他是借那只鸽子把周梨喊来,也是借自己的名头布下今日这片天罗地网。他料定周梨不会在翠玉山庄里弃自己而去,才吩咐人手不必太多,只挑几个胆大的就好。
但他实在没料到,这个看起来永远跟着自己身後的女孩,今日会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凉意沿着刀刃朝他的胸口里流,周梨见到了血迹,居然还没有挪开摘月。
他认识这把刀,还是他送给周青艾的。
“让你的人都退了!”周梨冲着面前提刀的黑鱼说。
凹陷的眉眼中微光一闪,向陈崔望去。
陈崔眼皮缓缓一垂,黑鱼擡手,剩下的人悄无声息地离开,好像根本没有来过。
“你的刀给石头。”周梨仍不肯放手。
蒙面的男人顿了顿,将手中长刀向季长桥丢去。
“你又欠我一次。”周梨向黑鱼说,一掌劈在陈崔脖颈上,尚未等他逼近刀刃的血痕凝结,脖子就歪倒在轮椅上。
这时她才把长刀折回手中,用袖口擦了擦血迹。
黑鱼摘下脸上墨巾,沉默片刻,才问:
“你怎麽知道是我?”
“叮叮说你跑起来是同手同脚的。”周梨松了一口气,向陈当当白了一眼。
似乎很久没听见这个名字了,陈当当一时怔在原地,不知是害怕自己离开露怯的同手同脚,还是又想起来过去那些睡不着而梦见叮叮的夜晚。
瞬息的时间,季长桥却用手中刀柄砸向了周梨的後脑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