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
墨色的棋子瞬发而出,借着周青艾偏头回身的时刻打中她的右膀。
那只挂满青色锈斑的铁刀终于从她的手中脱落。
窗外忽地有异响,陈崔向周青艾冷笑一声:
“养不活的狗,留你也没用。”
数只冷色铁甲的兵勇反衬着日光往里照,铁甲声震,好像要把这里都跺得地震山摇。
屋门被闯开。
“拿下她们!”
“二姐!”周梨将手中长刀向周青艾丢去。
窗边的女人伸脚一踢,寒光凛凛中刀刃从铜鞘里滑出,她用左手反握刀柄,先砍落一个刚闯进门来的兵卫右臂。
一声惨叫。
门外数人在飞血中颤颤巍巍退了几步,片刻後更多的人往里挤,铁甲上银色的辉片盖过日光,半边屋子大亮,另外半边屋子却被他们的阴影蒙得更黑。
周青艾两侧相望,陈崔只在左手前半步的距离,周梨蒙在阴影处,和她彼此之间间隔数十步之遥。
只需一刀,就能砍下陈崔的脑袋。
周青艾向轮椅上的男人看了一眼,翻身从劈断的木案间一跃而过,替周梨挡下裹上来的两只兵甲。
屋檩被刀剑挥开的风劲震得摇摇,顶上落下些许尘絮。
“五王爷有令,尸首一千两!”盖在甲胄下的声音沉闷。
一声令出,陈崔反而将自己袖袍中捏住的棋子往回收,黑棋润在他的指尖,他擡头,正和周青艾两眼相对。
“改日再来取你的狗命。”
他看见周青艾的两唇开合,一字一句念出来这句话,却并没有发出声音。
数十具甲胄蜂拥着向两人逼近,周梨的右手被周青艾紧紧擒住,头顶上忽地寒芒一挥,长刀在纵横的檩条间破开一道折痕,轰隆声响。
“走!”周青艾抓着她的手腕向窗外跳去。
尘絮翻滚,雕满梨花的窗扇在巨大的震响声中塌下来一半,不偏不倚地,正好将所有门窗封死在废墟之中。
两人跳墙而出,跃过庄子里高闭的铜门,一束青光在头顶上崩裂开,身後有马嘶声,城中数百名蹲守在角落里的军府卫像蚂蚁一样从四方汇聚,中心点是两人狂奔而过留下的脚印。
周梨随她跳到屋脊,喘息着向远处望去。
城门紧闭,高大灰沉的骏马在她们身後紧追不放,巷子本是狭窄拥挤的,军马一出,各处的生意都被搅得一团糟,瓜果梨蔬被奔袭而过的高马撞倒在地,箩筐飞在空中,鸡毛惊落。
不等片刻,刚开张的门铺都窜了回去,百姓们在窗子口瑟瑟探头,门扇紧闭。
越跑得远,身後马群反而越追得近。
周梨扭头回来,眼看前面的背影越落越远,脚劲不由蹬得更快。
心中一急,反而足腕一扭,踩着鱼鳞般的青瓦滑落下去。
马蹄声近。
前面的影子却已经看不见了。
她撑着石板路想从跌倒处起身,掌心隐隐能触到沙石被铁蹄震起时的颤动。
更近了。
不自觉又有泪水蓄满眼眶,她想起买药那日也是这样,好像什麽都赶不上,总是跌倒又跌倒,她想要是自己的命真的能换回什麽东西,送出去也没什麽关系。
于是她一抹脸上扑簌而落的大颗泪滴,索性起都不起了,任凭巷子里的人在窗槛间的小缝里看她堂而皇之地坐在长街中间,不停抹脸。
手肘被人猛地一拽。
“等什麽?”周青艾提着她的臂膀,向後一望,硬生生将她拖进小巷折口处。
铁马从岔道口呼啸而过,大风吹,贴满官令的高墙飞落两张竹纸,一张画着冷冽寒霜的女人,赏银五百两,另一张画着咧嘴大笑的女孩,高悬一千两。
周梨随周青艾贴身在两墙夹缝之中,等高马扫飞的灰尘缓缓从岔道口落下,才微微舒出一口气。
“姐姐,这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