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是大人?”孩子仰着脑袋问。
什麽是大人?
周梨一怔,下意识地看向二姐,二姐两手抱怀,什麽事也不关心,什麽事也不在乎的样子。
她没有说话,又胡乱揉了揉孩子的脑袋。
屋外风刮得更冷,妇人紧了紧身上的衣裳,遣孩子去拾干柴,领她和周青艾在墙角避风处坐下:
“没什麽好招待恩人的,这两日从附近的小山丘中挖了些木薯,还请不要嫌弃。”
“不要喊我恩人了,我什麽都没有做。”周梨低着脑袋,从妇人手里把沾满红泥的木薯往土坑里丢,听着这两个字,浑身都像有蚂蚁在爬。
“城中疫情渐散,都是姑娘的功劳。”妇人扯嘴笑了笑,静静看着她道:“姑娘担得起这两个字。”
“才不是,药是老钱找出来的。”
“木合草呢?我听说这草是从漠北运回来的,上京城中存量甚少,可是姑娘的医馆里,这草每日都有人往药斗里添,要不是姑娘医馆里的药,城中百姓即使得了这药方,也要遭一劫大难了。”
“医馆也不是我的,是老钱的——”她忽然顿住,想起在博古架後听到陈崔说的那句话,不由得看向周青艾。
橘色相间的猫从屋檐边上轻踩着瓦片而过。
“来福,你怎麽跑这儿来了?”周梨微微诧异,连跑到屋檐底下伸开怀抱去接它。
这猫却幽幽地凝她一会儿,又踩着破开的碎瓦从几个屋檩上跳过,渐渐地看不到了。
墙角生了火,木薯在地坑里慢慢地煨。
“这猫是陈叮叮手下的细作吧,怎麽我去哪儿它就在哪儿?”周梨摊手在火堆上翻烤,嘀咕着。
“我听说相识的猫总是喜欢跟在熟悉的人身边,如果有一天它不见了,你才应该担心。”周青艾声音略淡。
“担心什麽?”
“猫在自己快要死的时候会远远的躲起来,如果有一天它不见了,那就是要——”
“就是要死了!”男孩往火堆里丢柴,一脸邀功的神色,“是不是?”
周梨一怔,向周青艾看去,心中隐隐觉得有什麽东西自己好像还没有抓住。
周青艾望着火堆点头。
“听说明日就会打开城门了。”孩子眼睛亮亮的。
“哪儿听的?”
“门外墙上贴的官令上写了,姐姐你没看吗?”
“……你也会识字?”
“那绝对是当然的了!还是爹爹——”孩子高昂的声音忽然顿下去,朝妇人看了一眼,小声说:“还是爹爹教我的。”
“天明时会有一辆马车载我们出城,车夫是相熟的人,两位恩人不如和我们一起走吧。”妇人说。
“二姐也走吗?”周梨偏头问。
周青艾将拭好的刀锋收回鞘中,向周梨递过去,道:
“我还有事。”
“二姐不走,我也不走。”周梨皱了皱鼻子,道:“二姐想让石头送我出去是不是?我不是贪生怕死的人,二姐应该知道的。”
“你留在这里,麻烦太多。”
“我跑得很快,那些官兵都追不上的。”周梨不以为意。
“我是说我的麻烦很多,”周青艾看向周梨,道:“城中兵卫数多,我的手脚施展不便。”
周梨微微一滞,没想过听到的是这个回答,眼前周青艾说得直白,却又像是拐弯抹角地提醒她,留在城中,她就是二姐的拖油瓶。
她的一双眼睛垂下去,抱着摘月刀看火,只好闷闷地点头:
“那你什麽时候来找我们?”
等杀了陈崔。
周青艾没有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