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朝垂落的双手如破败的布偶,再无半分生机。这双手,曾挽过最硬的弓,握过最快的剑,如今不过是两段废肉。“把她扔回琼琚阁,就说这贱婢自己失足跌伤。”徐琅珩甩了甩刀刃上的血,拎起她昏死的躯体,指尖掐进她肩头尚未愈合的旧伤。“嘭!”密室石门轰然洞开,徐琅玕绯袍染着雨渍,腰间玉佩撞出凌乱声响。“程朝!”刑架下蜷缩成一团的程朝素衣浸透黑血,两腕如烂泥般垂落,青丝黏在毫无血色的脸上,唯有胸口微弱的起伏昭示着生机。“谁准你们动手的!”徐琅玕喉间溢出低吼,一拳重重砸在徐琅珩脸上。“呵!”徐琅珩被打得踉跄倒地,抹了把嘴角的血狞笑:“三弟这是英雄救美?你父亲早说过留着程朝必成祸患!”徐琅玕解下披风裹住程朝,触手一片冰凉。“大哥”她昏迷中无意识地颤抖,冷汗浸透的额发下,眉峰还凝着未散的痛苦刺得他心脏抽痛。正要起身离开,徐家的乌木家法已拦在身前,徐琅珩冷笑逼近:“琅玕,你敢违逆父命?!”烛火在他脸上投下狰狞阴影,袖中还沾着未擦净的血迹。“父命?”徐琅玕周身腾起凛冽杀意,臂弯收紧将程朝牢牢护在怀中:“陛下赐婚的诰命夫人在徐府被私刑折磨,你们如此行事,当金銮殿上的圣旨是儿戏?!”他抬眼,眼底猩红翻涌:“若此事传入陛下耳中,徐家满门抄斩的罪名,二哥担得起?!”徐琅珩脸色骤变,乌木微微发颤。徐案图从阴影中缓步走出,苍老的面容阴沉如铁:“好个巧舌如簧的孽子!为了个女人连家族安危都不顾了?!”“家族安危?呵。”徐琅玕忽而轻笑:“父亲,容孩儿斗胆一问,废去程朝武功,可是官家口谕?”徐案图抚着腰间玉带扣的手指微顿,白日里陛下留他议政时,那看似漫不经心暗藏锋芒的敲打之语,此刻又在耳畔回响。官家是真心疼爱这位九阳郡主。“父亲既不答,孩儿便妄自揣测了。”徐琅玕怀中的程朝无意识地轻颤,他伸手将滑落的碎发别到她耳后,指尖掠过她染血的脸颊:“此事,可是三皇子授意?”他的父亲眉头微皱,那日三皇子反复提及程朝剑术通神,留之必成大患,字字句句都盘踞在他的心头。“呵,果然如此。”徐琅玕眼底泛起冷笑,喉间溢出的讥讽几近癫狂:“他究竟是为护徐家荣耀,还是因我求娶程朝怀恨报复,个中缘由怕只有天知!他知!”“放肆!”徐案图怒喝震得梁间悬铃作响:“皇家事也是你能妄议的?!身为臣子,当恪守本分!”本分?他这些年的恪守本分换来什么?换来的看着心爱之人被折磨至此,还要替他人背这弑忠欺君的黑锅。怀中程朝的发丝垂落,扫过他染血的手背。“父亲,若再有人敢动她分毫,孩儿纵是拼着不孝的罪名,也会将今日所见原原本本奏禀陛下。”怀中的人无意识地轻颤,带起的血腥味直撞他的五脏六腑。徐案图的手重重按在乌木上:“你拿陛下压你的父亲?!”“不敢。但父亲可还记得,陛下至今未下废黜之诏。”他抚过程朝苍白如纸的脸颊,指尖停在她腕间狰狞的伤口:“九阳郡主的金册玉牒仍在宗人府,她亦是您的君上。”徐案图盯着儿子染血的绯袍,指腹反复擦拭着御赐玉扳指,十九年前抱着襁褓中的幼子,此刻抱着罪人之女,用最温柔的嗓音说着最诛心的话。“逆子!带着你的君滚!若再让我看见她”他话未说完,徐琅玕已抱着人疾步离去,唯有程朝散落的发间银簪遗落在青砖缝里。徐琅玕将怀中人事不省的程朝轻放于床上,肩头染血的披风滑落,露出程朝肿胀变形的手腕与浸透毒血的素衣。“郡主!”老人跌跌撞撞扑至榻前,阿秋布满皱纹的手颤抖着抚过程朝冷汗涔涔的额角,浑浊的泪水砸在染血的枕巾上:“我的小郡主,这是遭了什么腌臜罪孽”“都是因为你!”枯瘦的手指直指徐琅玕,布满血丝的眼中燃着滔天怒火:“都是你这狼心狗肺的孽障!郡主曾经那么喜欢你!夫人待你如嫡亲骨肉!你却将她的女儿害成这般模样!”“嬷嬷,我”阿秋突然抄起桌上的青铜镜,镜面映出徐琅玕苍白的脸:“你们徐家人的嘴,比淬毒的刀刃还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