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溟则提槊立在原地,玄甲在夜风里泛着冷光,宛如一尊索命的修罗,逼得敌军再无半分反扑的勇气。
一名身着褐色皮甲的吐谷浑裨将,喉头滚动,脸上血色尽褪,却还是咬着牙翻身下马,颤抖着双手抓起钟立房的头颅。
血污顺着指缝滴落,黏腻的触感让他胃里一阵翻涌。
裨将不敢多做停留,将头颅胡乱夹在腋下,踉跄着翻上马背。
他甚至没来得及整理歪斜的马鞍,便狠狠一夹马腹,胯下战马吃痛,嘶鸣着调转方向,朝着枹罕南城门的方向狂奔。
剩余的吐谷浑骑兵,亦是紧随其后。
夜风带着戈壁残留的寒意,刮得枹罕城南门的牙旗簌簌作响。
当那名吐谷浑裨将狼狈奔至城门下,慌乱地将腋下的头颅摔在地上。
火光中,那张凝固着痛苦与惊愕的脸清晰可见,血污与沙尘糊住了半边面颊,狰狞得令人心悸。
“钟将军竟真是被阵斩了?!”
尼洛昼瞳孔微缩,声音发颤,带着难以抑制的诧异,尽管方才远远望见钟立房落马的一幕,此刻面对这颗冰冷的头颅,仍觉如坠梦中。
要知道单论武力,钟立房可是他们军中,数一数二的斩将。。。。。。
结果却被周军之中,一个年轻的无名之辈给杀了?!
简直匪夷所思!
素和贵双手紧紧攥着缰绳,目光死死盯着地上钟立房的头颅,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转头看向身旁面色凝重的夏侯顺:“太。。。。太子,咱们还要再派人去冲阵吗?”
单是钟立房头颅上,那处深可见骨的槊伤,就足以让目睹之人,无比惊惧。。。。。。
真不知周军从哪儿,寻来了这么一个怪物,还如此的年轻。。。。。
冲你奶奶个腿。。。。。。。。。夏侯顺闻言,扯了扯嘴角,忍不住在心中骂了一句,艰难地做出决定,咬牙切齿道:“撤。。。。速速撤!”
“一切从长计议!”
随即,调转马头,退回了枹罕城中。
试图以赶死骑兵换突围的算计,终究是彻底落空流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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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
午后。
日头毒辣得晃眼,烤得枹罕城头的土砖发烫。
城墙上的旌旗早已褪色,空气中弥漫着干渴与焦灼的气息。
夏侯顺身披半旧的织金披风,独自伫立在城头,眉头拧成了死结。
他望着远处周军连绵的军营。
黑色的营帐如蛰伏的巨兽,营外巡逻的士兵往来不绝,营旗在热风里猎猎作响,每一处都透着不容小觑的威压。
夏侯顺紧抿着唇,眼底满是难掩的愁绪,手不自觉地攥住了腰间的玉佩,指腹摩挲着冰凉的玉面,却驱不散心头的焦躁。
“太子,喝些水吧!”素和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端着一个粗瓷碗,碗沿还带着细微的磕碰痕迹,里面盛着浑浊却透着凉意的水。
“嗯。”
夏侯顺闻声回过神,只低低应了一声,目光仍未从周军军营上移开。
随即,接过碗,指尖触到碗壁的凉意,略一仰头,浑浊的水顺着喉结滑下,干涩的喉咙得到些许缓解,可眉峰的褶皱却丝毫未松。
“得亏周军还有良心,没在这水中投毒。。。。。”
素和贵摇了摇头,叹道:“不然咱们怕是得渴死了!”
“还有良心?”
夏侯顺闻言,扯了扯嘴角,轻哼道:“陈宴那是怕日后,影响到枹罕的民生。。。。。。”
良心是有点但不多,也不是对他们的。
之所以没在水井中投毒,不是因为妇人之仁与疏漏,而是怕祸及日后的枹罕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