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中缘由,只有王禄这个当事人清楚,她咬死了没有这回事,李青壑也拿她没办法。
李青壑想不通:“她也是受害者,险些被卖给户自矜,为什么不肯作证?只要证据确凿,我立马将户自矜押送归案,保证不叫他报复证人。这话我也跟她说了,她却还是不肯松口,真想不明白。”
“也许是怕有损名声。”严问晴心不在焉地说。
王禄即便背负逆伦不孝罪名也要将生身父亲赶出家门,碍于名节不肯作证的可能性极低。
加上她从李青壑处脱身后立刻来找严问晴。
她大概知道王禄找她是要说什么了。
“从王禄那里问不出个所以然,我倒是想到另一个姓王的。”李青壑随性地靠在书案边,手掌搭在那一摞书册上,手背起伏的青色脉络含着股蓬勃的生命力,“先时同晴娘讲过,我与王家那个王鹏远闹起,就是撞着他当街殴打卜世友。当时我跟卜世友说得来几句话,只当姓王的是打我脸,遂带人与他斗狠起来。”
严问晴随口应和两声。
她的目光落在李青壑指尖上。
这家伙十根指头不得闲,说话时总下意识拽点什么、胡乱摸摸,她瞧见李青壑的指尖好几次擦过压在最底下的册子。
严问晴收敛眸光,沉住气。
“我今儿找了王鹏远。”李青壑轻轻抠弄着书页,小动作不断,“他还当我是来找事的。笑死,小爷我成天忙得很,哪有空跟他过不去?听我提到卜世友失踪,他面上喜意挡也挡不住,若非我早使人查过,卜世友失踪那会儿他不在安平县,我都要怀疑这事儿是他干……”
李青壑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他愣愣地盯着自己的手背,但见上边覆着一只白皙细腻的纤细玉手,拢住他作乱的五指。
回过神的李小爷脸上一个爆红,结结巴巴道:“怎么、怎么突然……”
“咱们到屋里说。”
严问晴笑着拿起他的手,牵着他往外走。
李青壑就跟魂儿也一并被牵走了似的,定定地跟着晴娘离开书房。
主屋早里里外外收拾妥当。
没找到照夜的存粮,倒是在衣柜后头发现两条小小的鼠尾,可见照夜是个精细猫儿,不爱吃老鼠的尾巴。
可惜照夜遭奸人陷害,不仅猫窝从里间脚踏处挪到廊下,再想进入主屋也会遭仆从阻拦。
今早它还被逮着洗了一通澡。
这会儿屋里弥漫着一股艾草的气味,原来严问晴常用的熏香香气尽数被清苦的草药味儿取代。
“说吧。”
远离了书案以及压在那些书本下的图册,严问晴神色松快许多。
“……说什么?”
被松开手的李青壑搓了搓指尖。
“你不是去寻了王鹏远王公子?”
“哦,对。”李青壑终于从满脑子白白嫩嫩的手指里找到自己刚刚被截断的话头,不过讲起来却没有先前那股兴头,“原来王鹏远和卜世友早有过节。我才知道,王鹏远与他那位女道妻早六七年前就认得了。”
王鹏远的妻子乃二婚。
先夫去后,她入观出家修行,若非王鹏远执意娶她,她大抵便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前几年王鹏远尚未说服家里人,又耐不住相思苦,悄悄溜到深山道观中听得心上人悠悠念诵声才觉安然。
往往深夜离去。
虽然他没有什么孟浪的举动,但这到底不是件好听的事,是以当某一个雨夜,王鹏远在山路上正遇到卜世友时,他惊慌之下,只一股脑请他不要将此事宣扬出去,全然不曾注意到卜世友满身泥泞。
后来卜世友蹬鼻子上脸,以这个秘密敲诈勒索王鹏远数次。
为心上人名声着想,王鹏远忍了。
待王鹏远求娶得心上人,终于不再受卜世友牵制,预备狠狠出一口恶气,却不料卜世友惯会钻营,早同李青壑混了个面熟,寻他的庇护去。
一山不容二虎。
小小的安平县里两个顶尖的纨绔自然势如水火。
李小爷和王少二人从来不对付,王鹏远更不可能跑去跟他解释同卜世友的恩怨,没来的落下笑柄给死对头。
这便叫卜世友安安稳稳跟着李青壑混了两年。
若非今日李青壑想到卜世友与王鹏远间有过节,特意前去王家拜访,好一通套话,才得知当年的真相,想到他称兄道弟,甚至一度想为晴娘寻的“良配”,背地里竟是这么个玩意,李青壑就比吃了苍蝇还难受。
但他并不给自己找理由开脱。
李青壑将事情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告诉严问晴,话落,扫了眼自己惦念半天的柔荑。
“我真是个蠢货。”他紧紧握住严问晴的手,挨到心口上,“晴娘,你打我吧,我不挨顿打实在不像话。”
面对他亮晶晶的眼眸。
倒好似期待一般。
严问晴总觉得就算给这皮糙肉厚的家伙两巴掌,对他而言也不见得是罚。
“我哪里舍得打你。”严问晴笑着抽出手,“你是为奸人所惑,更何况我们夫妻之间,坦诚相见就好,动手倒伤了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