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由我们所有人……斩不断的影子。”
嬴政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在寂静的星纹核心缓缓消散。他怀中,冯劫的身体已彻底冰冷,那用生命写下的“快”字,在地面上凝结成暗红的印记。幸存者们站在原地,无人言语,只有粗重的呼吸和尚未平息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胜利了。以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赌上了一切,包括每个人身上看不见的创伤。
萧何茫然地站在原地,眼神空洞,他记得要完成某个任务,记得那串该死的哈希值,却想不起自己是谁,为何在此。张良张了张嘴,出的却是破碎的、如同婴儿学语般的咿呀之声。项羽紧握的双拳指节白,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那耻辱又救命的“咩”叫。韩信掌心被自己刺穿的伤口狰狞可怖,戒断的颤抖依旧残留在指尖。刘邦看着嬴政那一头刺目的白,又想起自己那自燃成灰的许愿韭菜,只觉得一股说不出的空落和疲惫席卷全身。
嬴政轻轻放下冯劫,脚步微微踉跄了一下,那五十个百分点存在被割裂的虚无感,如同跗骨之蛆,蚕食着他的意志。他抬起头,看向众人,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战斗……暂歇。”
“现在,疗伤。”
启明城,白虎殿后花园,“晨光疗养院”。
这里原本是议政间隙休憩之所,此刻被医家领袖扁鹊·灵枢生带着众多医者与卸下刀剑、换上素净布甲的青鸾卫,紧急改造成了一处静谧的避难所。没有药味刺鼻,只有淡淡的草木清香和舒缓的宁神香氛。
灵枢生,一位须皆白却精神矍铄的老者,目光温和而睿智,他站在院门前,迎接这群身心俱疲的“伤员”。
“此地无陛下,无元帅,无尚书。”他的声音如同山涧清泉,抚平躁动,“只有需要休憩的同袍。依规矩,暂以床号相称。”
于是,名单确立:
嬴政——o床·小白(因其白)
项羽——o床·咩咩
韩信——o床·抖抖
萧何——o床·忘忘
张良——o床·牙牙(因牙牙学语)
刘邦——o床·菜菜(因韭菜之缘)
范增——o床·影影(虽身陨,精神同在)
冯劫——o床·声声(寄托重新声之愿)
清创期(o–时辰)·直面伤痕
o床·小白(嬴政):
青鸾卫明月端来一面打磨光滑的铜镜,动作轻柔。嬴政看着镜中那满头霜雪,伸出的手指在空中停顿了一瞬,才缓缓触碰到那冰冷的镜面。没有愤怒,没有哀伤,只有一种深沉的、近乎虚无的平静。
灵枢生没有多言,只是递上一把小小的檀木梳,梳齿圆润,是给婴孩用的那种。
嬴政接过,沉默地,一下,一下,梳理着那满头银丝。动作起初僵硬,渐渐变得缓慢而专注。一百下梳完,他放下梳子,目光落在梳齿间——那里,静静地躺着一根,与他满头色格格不入的、乌黑的丝。
他拈起那根黑,对着从窗棂透入的晨光,看了很久很久。那双深邃如渊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坚硬的东西,在悄然融化,泛起一丝极微弱的涟漪。他没有说话,只是将那根黑小心翼翼地收拢入掌心。
o床·咩咩(项羽):
后院篱笆旁,不知何时来了一只走失的雪白小羊羔,是附近农家感念联邦恩情送来的。小羊似乎饿了,仰头出清脆的:“咩——”
声音入耳,项羽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颤,拳头瞬间握紧,骨节爆响,额角青筋跳动,仿佛又回到了那被迫出耻辱之声的虚拟空间。
韩信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他没有看项羽,只是弯腰,轻轻将那只小羊羔抱了起来,递到项羽面前。
“让它也听听你的。”韩信的声音平静无波。
项羽盯着那只懵懂无知、只会依偎在韩信怀里轻轻叫唤的小羊,胸膛剧烈起伏。他闭上眼,深吸了好几口气,仿佛在进行一场比巨鹿之战更艰难的斗争。最终,他睁开眼,目光复杂地看着小羊,用一种极其沙哑、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模仿道:
“……咩。”
小羊羔歪了歪头,回应般地又叫了一声:“咩!”尾巴还欢快地摇了摇。
项羽看着这景象,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最终,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个极其僵硬、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但这确实是一个笑容。灵枢生在远处的病历上轻轻划下一笔:“应激反应初步缓解。”
o床·抖抖(韩信):
他的手掌被灵枢生以秘法重新缝合,敷上了清凉的药膏。但戒断的生理反应和精神透支的后遗症,让他的手指依旧不受控制地微微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