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人》第三集送审截止日期已到。
她面前两个版本并列:一个是删去冲突镜头、语气柔和的“报审版”;另一个,则保留了那位外卖员深夜哽咽讲述被平台封号威胁的全过程。
她点了播放。
审查员坐在旁边,神情放松。
画面流畅推进,一切似乎都在可控范围内。
直到片尾字幕滚动,一声低哑的男声突然响起:
“我说话不算数……我跑了三年单,他们一句话就能让我消失。我不是机器,我是人啊……”
空气凝固。
“这是什么?!”审查员猛地抬头。
赵小芸神色平静:“第十一条备注音轨,符合多声道技术规范。您刚才听到的是‘背景声效测试片段’,按行业标准允许存在。”
对方语塞。
制度的缝隙被她精准踩中——没错,规定没禁止多音轨,也没定义什么是“有效内容”。
当晚,完整版影片上线“蜂巢档案库”,观看权限设为“仅限高校及研究机构申请调阅”。
申请页面底部,一行小字悄然浮现:
“真相不该等审批。”
而在南方某省城,一封邀请函静静躺在退休摄像师老张的茶几上。
烫金字体写着:“关于召开省级档案数字化伦理研讨会的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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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议题栏密密麻麻列着十余项议程。其中一条极不起眼:
“探讨民间自录证行为的历史价值与法律效力边界。”
老张没拆信,只是望着窗外淅沥的雨,久久未动。
而在无人注意的沉默里,开始酝酿。
雨停了,天光却未亮。
老张穿上了那件压在箱底十年的藏青色呢子大衣,领口磨得白,扣子还是o世纪o年代国营厂的铜质号牌。
他没坐主办方安排的专车,拎着一只旧帆布包,步行二十分钟走进会场——省社科院的小礼堂外已拉起红绸横幅,摄像机架得整整齐齐,记者们交头接耳,仿佛一场学术盛会即将揭开新时代的序幕。
可老张知道,这不过是一场“合规化围剿”的开场戏。
议程过半,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的教授清了清嗓子:“民间自录证行为确有时代价值,但数据真实性难以把控、情绪化表达泛滥,建议归入‘非正式史料’范畴,仅作参考,不具备法律效力。”
台下一片附和声。
有人点头称“稳妥”,有人低声笑言“总算把野路子收住了”。
老张始终低着头,手指摩挲着帆布包里的磁带盒。
那是年春天,纺织厂最后一次职工大会的现场录音。
那天,女工王秀兰站在主席台前,声音颤抖却清晰:“我们不是机器!你们不能说关厂就关厂,说下岗就下岗!”三分钟后,录音被强行切断。
而此刻,这段声音静静躺在他的掌心,像一块烧红的铁。
散场铃响。
人群涌动,主持人正要离席,老张忽然上前一步,将磁带轻轻放在她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