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老爹见到家里人才济济,非但不厌烦,反而高兴之极,慌忙就去抽屉拿烟。
“豪和杰来啦,抽烟不,我给你倒杯水。”
罗学杰连忙摆手:“佬你别忙,我和俺哥都是刚吃罢饭来的,不渴。”
许是气氛太过尴尬,他四处张望,瞧见屋檐下悬挂的成排肉条和咸鱼、鸡鸭,岔开话题。
“佬,恁家今年过肥年啊,这么多肉,响当当的大户人家!”
“谁说不是。”罗老爹脸上绽放出菊花般纯净的笑容,可见自内心的喜悦,“都是老二整得,我让他别买别买,非要买,怕放坏了,只好腌起来。”
这时罗学杨和大姐二姐,挑着木甑走进院子,看到堂屋景象,都忍不住呆了呆。
“糯米饭还没蒸熟呢,就想着过来赶嘴。”罗雨反应过来,微笑道:“可没有多有米,经不住这么多大成人吃。”
罗学杰等人知道罗雨性格,并没有觉得什么,只是人太多确实尴尬,连地方都挪不开。
罗雨心知老爹老娘巴不得人越多越好,显得气派有面,大姐不是个能撑住场面的人,狠话还得自己来讲,于是走到屋前,挥手赶人。
“大伙来帮忙,俺家都看在眼里,等二弟过来,我会说明白的,眼看要过年,谁家不是一屋子事,都各回各家帮爹娘去吧。”
罗雨和罗学云是亲姐弟,颇有几分真传,话未说完,便点名罗学杰罗学祥,让他们带头离开。
“真有事,会喊人的。”
呼啦啦一群人离去,老屋才清净下来。
罗雨看见罗老爹美滋滋地坐在堂屋正座,喝着茶水优哉游哉,气不打一起来。
“别美了,人家不是冲你面子来的,赶紧洗手忙活起来。”
罗老爹对二妮的冒犯毫不介意:“冲谁的面子无所谓,反正进屋来,都是第一个朝我点头哈腰,恭恭敬敬喊上一声佬。”
罗学杨额头微汗,他没有先来报到,而是去借木甑,刚才人多,一时间没瞧见大伯,这声招呼没打,该不会被大伯嫉恨吧。
好在罗老爹根本没这个意思,还主动喊声杨儿,去准备泡好的糯米。
上甑是打糍粑的第一个步骤,所谓甑就是跟蒸笼差不多的工具,用来将糯米蒸熟。
只不过蒸笼是分层的,往往用来蒸馒头包子,而甑则是木制桶状联结一体,主要蒸米饭。
将木甑架上铁锅,烧起熊熊大火,不断往锅里添水,以免干锅。
罗老娘和大姐蒸米的空档,老叔罗师塘挑着一担泡好的糯米过来,两兄弟要借一锅热气,把糍粑都打了。
紧跟着罗学风沉肃着脸走进屋里,家里需要使力气的时候,儿子是避不开的,他和罗学云的矛盾,只会让外人觉得他小气糊涂,可要对罗老爹有炸刺不妥,乡下基本上就没有立足之地。
美美住进东屋,独享新房新屋的幺弟,对自己大哥亲热得很,主动打招呼。
“大哥,恒恒怎么没带过来?”
“还睡着哩,等恒恒醒来,带过来。”
此话一出,罗雨脸上不太好看,显然是觉得黄秀掐点过来,只想吃现成,不想干活。
玉阑地区打糍粑,和别的地方有些不同,追求的最终效果,不是香甜软弱的红糖糍粑,而是方方正正的糍粑块。
糯米蒸熟以后,倒进红石头打制的地窝子,学名应该叫臼,圆柱体中部下凹的舂米器具。
趁着糯米正热,三个人围成一圈,拿着杵棒绕圈对糯米做功,杵棒形如工兵铲,长t字型的握柄,到铲子处变成粗大的圆柱形锤子,用这些锤子不断捣米,直到没有明显米粒,挑上案板。
这一阶段也是最累人的,到最后往往要喊着号子,咬牙坚持。
从某种程度上讲,罗学杰他们不请自来,着实是为罗学云着想。
案板往往很大,有的不比桌面小,是农家做面食常用工具,上面提前撒有面粉,带手艺的老师傅赶忙下手,趁着热度和粘软,用擀面杖把糯米团擀成厚度如指甲宽的圆形面饼。
等温度下去,糯米饼变硬,再用刀切成约莫一分米乘一分米的方块,存放。
过年时,倘若客人不是饭点来,或是没吃过饭就要走,主人家连忙取出几块糍粑,切成丁状,下锅和荷包蛋同煮,盛起一碗撒糖,带些甜味,无论如何都不算亏待客人。
此外,还可以油炸**,就着稀饭当干粮,围炉烤火的时候,用火钳支起,借着碳灰温度也能变得蓬松,蛮好的粘牙吃食。
之所以玉阑地区喜欢把糍粑做成方形,还有个不知道真假的传说。
相传春秋战国时期,伍子胥在建城时将大批糯米蒸熟压成砖块放凉,作为城墙的基石储备下来。
某年过年,天寒地冻,越国攻吴导致城内民众断食,饿殍遍野,在此危难之际,百姓找到这些糯米砖石,敲碎,重新蒸煮,分而食之。
后来,形成用糯米制成像当年“城砖”一样的糍粑的习俗,以此来祭奠伍子胥。
故事真假不得而知,总之中华特色,很多习俗背后都有某种祈愿。
“二哥来了。”在院里混来混去的幺弟高喊道。
第182章小年
“你是太监吗?看见人扯着脖子报信。”罗学云一进门,就捏住幺弟的脖子,“有些吃胖了。”
幺弟连连走退,却挣不开。
“我插不上手哩。”
罗学云哼道:“插不上手,就去帮幺妹清理兔舍,别在这里大呼小叫,碍事的很。”
幺弟悻悻败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