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贵女面上仍带着笑,却已交换了眼色,心底暗暗好奇——湘阳王素来鲜少踏足此类热闹宴集,今日不仅现身,竟还携了位宠妾同行。
更教人有些看不透的,是王妃竟也毫无异色。
园中牡丹正值盛放,层层叠叠,艳若云霞。案上玉盘摆放着时新果肴,皆是京中难得的精巧点心。
宋楚楚虽心里仍紧,却不曾失了分寸。
她随江若宁行礼应酬,举止称得上得体。
无论坐姿还是谈笑间,皆不逾矩,始终恭敬地略微侧身,让出主位,言谈间亦常以王妃姐姐称之,无半分恃宠而骄。
偶尔一两句轻声应答,倒添几分娇俏天真,连礼部尚书夫人都露出一分欣赏之色。
几位女眷暗暗打量着宋楚楚。京中贵女圈里,谁不知她乃永宁侯庶女,又与嫡妹宋清芷素来心病颇深。
然而前些时日,却传出她亲自往相府认了错,如今两姐妹已冰释前嫌。当被问及,宋清芷只淡淡一句事过境迁,始终是一家人。
这话一出,旁人又哪敢多言?若再有人翻旧帐,岂不是分明打湘阳王与相府的脸。
偏偏——世上便是有人不识相。
酒过三巡,席间奉上的乃尚书府自酿的牡丹酒,色泽微红,入口清冽芬芳。
宋楚楚只浅尝了几口,心情渐渐放松,眉眼间也添了几分柔媚。
此时,忽闻一道尚带稚气的声音,仗着酒意,语带几分调笑——
王妃,我都替您委屈了。今日这样的场子,王爷怎么还让妾室跟来了呀?有些不像话呢。
说话的是齐国公府的六姑娘,素来与宋清芷亲近。她年纪不过十五六,向来仗着家世娇纵无忌,此刻醉红了脸,偏还笑吟吟地看着席间人。
同席的贵女们面面相觑,神色各异。
有人轻轻蹙眉,似觉她失了分寸;有人掩唇低笑,坐等好戏;也有人眼神一闪,忙转去看江若宁,欲观她如何应对。
后园里气氛一瞬沉下来,方才的笑语声似被掐断。
宋楚楚顿时心里怦怦地跳,一时无措。
江若宁垂眸啜了一口牡丹酒,声音不高,落在众人耳中却如当头一盆冷水
王家妹妹此言,倒是慎些为妙。
对方一怔,尚未回话,便听江若宁缓缓补上一句
当今太后,昔年亦非中宫之位出身,如今尊贵无双,母仪天下。王爷一向孝顺……这样的话,若叫前厅的人听了去,只怕会误会妹妹心中不敬。
众人皆脸色一变,国公府的姑娘更是脸色倏地白,急急辩解我才不是——
江若宁只是轻轻一笑,朝众人柔声道
她也不过一时口快,各位姐妹别当真。只盼这话不传出去,免得叫旁人曲解,反教王家妹妹平白受了罚。
语气柔婉,却将人推入死地。
宋楚楚在旁看着,眼睛亮得像猫儿见了星子似的,望着江若宁的目光满是仰慕。
心里暗暗惊叹
——哎呀,江姐姐好厉害!
贵女们彼此对望,谁还敢再开口多言?
王妃这番话,分明是将那位妾室护在羽翼之下了。
再看向宋楚楚时,眼神里已不复先前的轻慢,多了几分客气,几分审慎。
园中热闹渐散,女眷们或去花径赏景,或结伴移步。
凉亭下只坐了四五人,围在一张雕花小几旁,茶烟袅袅。方才后园里尚有些拘束,如今场面清静了许多,气氛也松散下来。
此时,太仆寺卿的张二姑娘道这几日我听父亲说,正给大姐相看人家呢。
左挑右选,最后只剩下两个公子,可大姐偏生犹豫不决,说两位各有千秋,实在难取舍。
宋楚楚天性好奇,立刻凑近几分,睁大眼睛问
是哪两位公子呀?说来听听。
张二姑娘抿唇一笑,故作神秘地低声道
一位是太常寺卿许家的嫡长公子,书香门第,从小饱读诗书;另一位嘛,则是镇东将军之子,刘家那位小将军。
亭中众人闻言皆起了兴致,目光纷纷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