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漫天的霞晖,她恍惚间想到很多年以前。
那时候她爸妈刚离婚,她跟着爸爸生活,她爸常年在外地打工,留她跟爷爷奶奶在家,爷爷奶奶都是老人家平时身子骨也不好,家里的田地有农作物要忙活,那时候她还小干不了这种重活,都是两个老人家在打理。
有一次不小心给摔了,她不知道怎麽办的时候给她妈打了个电话,她那时候也没想到她妈会接,她还挺开心点了录音功能,只是她就来得及叫了一声妈妈,电话就被挂断了,再拨回去显示对方正在通话中,那时候她不知道这七个字的意思,只单纯以为有人找她妈妈,直到她年纪大点的时候她就懂了,她妈妈当时把电话给挂掉了,压根不想接,这段录音现在还在她手机里,她一直没删。
可能她妈都忘了这茬事,可她永远也不会忘。
在她眼中的泪快跳出来的时候,耳旁进了一道声音,把这温热的液体封住了。
“给你。”
眼前突然出现一张纸巾,不用看她也知道给她纸巾的人是谁,她并没有选择去接那张纸巾,而是保持这个姿势,频繁眨了几下眼睛,给纸巾的人见她这样,也没说什麽,果断收了回去。
那泪最终没落下。
她看着眼角淤青的杨恒宇,说:“一天天不务正业,又出去跟人打架去了?杨恒宇你几岁了。”
杨恒宇根本没把她的话当一回事,喝了一口啤酒,“老妈唠叨我就算了,现在连你也管,你才来住几天啊。”
黄时雨默然看了他一眼:“平时不在我不管,但是现在我看见了。”还顺便提醒他,“你少掺和股市里的那点东西,人家随便搞你一下,你十根手指头也不够人家砍的。”
“你看我手机了?”杨恒宇面沉如水地望着她。
黄时雨用像看白痴一样的眸光看着他,冷冷道:“你平板页面是打开的,放客厅那麽显眼的地方,我又不是瞎了。”
杨恒宇想了一下,似有那麽一回事,脸上倒是气定神闲的很,“老妈说你当初也是自己学着炒股,你都能赚那麽多钱,没道理我不行。”
“少听这些有的没的,你就是老了会被人骗社保的那类人。”黄时雨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杨恒宇也很自然跟她扯东扯西:“你怕我老了会被骗社保,那你教我啊,我好多存点钱不至于老了被人骗的裤衩子都不剩,你说是不是,姐。”
黄时雨看着他:“你当初要是把这份心思放一点到学习上,也不至于连个一本都上不去。”
一提成绩和读书这事,每次都像是触及到了杨恒宇的逆鳞,这不,口气充满了不耐:“抱歉啊,姐,不是所有人都想像你一样,理想是要站在高处,也有的人理想就是吃喝等死,比如我。”
他这话听起来貌似没有什麽毛病,但对象是黄时雨那就不一样了,作为既得利益的一方同时也一直在接收黄时雨带来的好处,却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去指责她,也明知道她这麽努力想要站在高处的原因,是因为这麽多年受到的不公和视若无睹。
所以,他讲这话就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了。
可以说是一种近乎残忍的冷漠。
黄时雨也没作何反应,就听着他接着说。
“哦,对了,妈肯定跟你说过让你在公司随便安个职位给我,不用听她的,我就算再怎麽样,也没到要靠女人的地步。”
她点点头:“那行啊,你毕业证是我用钱给你买的,你柜里的那些衣服鞋子也是我买的,还钱。”
“而且妈说的我都当耳旁风你也不用放在心上,我也没打算让你来啊。”
她语气不似作假,表情也认真,让人看了好像真的是她说的那回事。
杨恒宇不像黄时雨心眼多,是个人精,听不出好赖话和玩笑话,一听黄时雨这麽说,血气方刚的年纪,四肢也比头脑发达的多,两眼一瞪,自以为自个多威风。
“行行行,你那破地方都破産了谁爱去。”
黄时雨听他这麽一说,心里乐得很,这是恼羞成怒?
可惜当事人已经被她气走了,提着罐啤酒径直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走去,反正那个方向不是家里。
杨恒宇走後,黄时雨停在原地好几秒都没有动,眼神还是望着天空,可这会的天空跟方才又不一样了,是黑色的,漆黑一片,就好像又变幻了另一张脸。
李行舟的电话就是这会打来的,来得凑巧,来得也适宜。
“出来吗?”
“你在豫城?”
“对,出来兜风吗?”
“现在?”
“嗯。”
黄时雨还以为自个听错了呢,她没记错的话今日是除夕,理应是在家中陪父母吃团圆饭的日子,要不是童女士习惯晚饭吃得早,不然这个点她们也是要坐在饭桌上吃着团圆饭,然後在鞭炮声中看着春晚。
但李行舟这人显然不能按常理来看待,因为这人不按套路出牌惯了。
她问他:“去哪里?”
“转身。”
冬日的寒风那麽轻柔而过,在她耳旁轻轻抚摸。
“我就在你十步的距离。”
黄时雨随意的一回头,李行舟正立在寒风中,那瑟瑟发抖的冷风在啸歌,她不止耳朵听到了,眼睛也看到了,李行舟大衣的衣摆在夜色中发着颤,那阵风同样也吹到黄时雨耳旁,她惊讶地看着出现在这里的李行舟。
对方同样也举着手机在看她。
在她转过身的那一刻,两人眸光对上。
此刻,她觉得手里拿着的手机有分量极了。
她真的没想过转过身的那一刻,李行舟真的出现在她身後。
她看着对方玄色皮鞋一步一步踩在宽阔的马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