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行舟的眉眼融在黏稠的白光里,身体也被灯光蒙上一层朦胧的光线,静静地望着她,突然间很温柔地对她笑了笑。
黄时雨呼吸微滞。
心里百转千回着。
李行舟什麽时候开始盯着她看的?
是一早的时候?还是路筱给她化妆的时候?还是都有?
黄时雨僵硬地挺直背,就是这麽一不留神的功夫,路筱趁着她愣神的时候,举着口红往她嘴唇点了几下,纵享丝滑般的速度,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原本的唇色早已被掩盖住了。
虽然是哑光质地的口红,但她总感觉嘴唇有股黏腻感,说实话她其实很想擦掉,但看路筱一脸很满意的样子,旋即,又把这个想法打住了,这种场合下,她没有很想做那个扫兴的人,不舒服就不舒服吧,忍几个小时就好了。
可这麽一来难受的就是她了。
黄时雨把头偏了回来,“好了,好了。”她擡手挡了挡路筱伸过来的手,一想到李行舟的眸光,顿时有些坐如针毡,“就这样,可以了。”眸光又忍不住往他那一瞧,发现李行舟早已扭过头去,而且听得还挺认真。
她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多心了。
路筱明显没发现黄时雨的异样,眸光不移的在她脸上打量片刻:“这样有精气神多了。”随後,她把口红盖好往包里一扔,拿了一块镜子对着黄时雨照,“你看看,你现在就像一颗玻璃弹珠子,任何角度都考验不了你。”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乌发红唇,即使是比赛大厅的强顶光,也把她的皮肤照得一点瑕疵也没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球更是被铺上一层细碎的光芒,跟曾经处在事业和爱情巅峰期的时候并无二致。
黄时雨沉默了下来,她心里刚刚闪过一个跟现在俨然是格格不入的词。
春风得意。
既陌生又久违。
在路筱充满友爱,带着期盼的眼神注视下,黄时雨斟酌了很久,微微点了点头,正想说点什麽的时候,就看到路筱敛去所有神情,很认真地对她说道:“时雨,我跟沈南风离婚了。”
“什麽时候的事?”她的目光毫无疑问带着震惊,之前这两人不是还好好的吗,怎麽这麽突然,是发什麽了什麽事吗?怎麽她都没听路筱说起过。
纵然聪明如黄时雨,也猜不出个所以然。
此时,台上参赛者刚演讲完,比赛大厅顿时响起热烈非凡的掌声,黄时雨往台上轻瞥了一眼,底下坐着的评委一个个有秩序地开始提问,声音经过话筒的传输四平八稳地在耳边响起。
“就前不久。”路筱不想在这麽多人的空间里讲自己的事,只能言简意赅地跟黄时雨解释了为什麽跟沈南风最终会走向离婚的这个过程,说完又怕被黄时雨误会自己没提前跟她说这事,是故意瞒着她,没有把她当朋友。
她知道黄时雨不喜欢被欺骗,因为欺骗就代表着不真诚,但她确确实实是拿黄时雨当朋友,她们两个人之间还是有挺多相似的地方。
一样倔强,一样认死理,一样事业心重,一样没什麽知心的朋友。
她始终相信,人跟人能成为朋友,无非家境因素,磁场原因,还有就是底色相同,俗话说得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老话有的时候不无道理。
黄时雨定定地看着她,自然能看到她纠结的神色,还有愁眉不展的脸。
就在她以为这段离婚的原因还有什麽其它令路筱难以啓齿的因素时,路筱拧着自己的手解释道:“我不是故意不跟你说,有时候是想跟你说的,但总是感觉找不到特别好的时机,就这样拖着拖着更不知道怎麽说了。”
就为了这事至于苦耷拉着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吗,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怎麽欺负她了呢。
黄时雨听到最後感觉路筱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评委都对这个项目颇为感兴趣,才导致提问的声音比较激动,所以分贝大了不少。
“你想说我就听,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你别有心理压力,就算我们是好朋友,也别勉强自己。”她伸手把手掌覆在路筱手背上拍了拍,不待路筱开口,又接着问道,“不过这麽大的事你跟你父母说过了吗?”
路筱目光飘忽了一会,然後握紧她的手:“我这是先斩後奏,还没来得及知会他们,你也先别声张。”
黄时雨明白路筱的意思,也知道她做这个决定为什麽要瞒着父母。因为不是所有父母都能理解孩子,支持孩子做的任何决定,特别是她还知道路筱父母的尿性,相比女儿的开心和幸福来说,他们更在乎他们的面子和别人的看法,而她作为路筱最好的朋友自然也不会跟她持相反意见。
黄时雨也握住路筱同样冰凉的手,大厅没开冷气,有些闷热,可手中的温度却给她们一股错觉,就像是那烈日山间里流露出的一抹小清凉。
路筱垂眸看着黄时雨的手背,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诶,其实我就是这种性格,能憋就憋着,不想说,我家里人没少说我这人太能藏事,什麽话什麽事都不说,就让人猜。”说着说着,笑了起来,“我知道这种性格不好,可是时雨我天生就是这样,我没办法改变。”
一时之间她突然不知道怎麽接话,或者说是不知道怎麽开口安慰,怕说错话。
但她知道路筱不是天生这样,完全是被逼迫出来的。
她回想起刚认识路筱那会,每次遇见她,不管是在什麽情境下,对人都是盛着一脸生机盎然的笑,仿佛只要从她身边经过,都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阳光的味道。
当时路筱给她的第一印象就是那种典型从小被爱包围,在爱里长大的孩子。正应了那句诗春风得意马蹄疾,给人感觉就是阳光且明媚,而且她还是独生女,没有兄弟姐妹,在黄时雨看来她很幸福,能完全得到父母无条件的偏爱。
可这份羡慕还没来得及让她心生对比,破碎的那一面发生的过于猝不及防,而打破这一面的正是路筱本人。
她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风平浪静的夏日午後,她同往常一样做完兼职回宿舍,恰好看到路筱打电话在跟父母争吵,是关于结婚的问题。那时候快临近毕业了,路筱跟沈南风打算一毕业就领证结婚。
说起结婚这回事,路筱和沈南风大三的时候双方就已经见过各自的父母了,两家也早早就在商谈他俩的婚事,可黄时雨就是不知道为什麽,两家因为这个婚事一直没谈拢,硬生生拖到大四,都快临近毕业也还没水道渠成。
她那时候就疑惑明明两人学历对等,从小的成长环境和家庭条件也符合门当户对的标配,还都是独生子女,双方家庭都可以做到齐心协力托举新一代,可为什麽就迟迟t没定下来,屡次谈结婚这个问题都是以失败而告终。
她并不知道这里面还有其它客观因素存在,以为只是彩礼没谈拢或者是关于婚後财産的分配问题。
後来还是路筱跟她说了双方一直以来没谈拢的原因,归根究底最大矛盾点是路筱的父母。
“我爸妈从小就特别爱面子,这一次更是,直接跟我们那些亲戚吹沈南风他们家准备的婚房是一套市中心的小洋房,明摆着把沈南风他们家给架在那上面骑虎难下。虽然他们家是负担的起没错,但我不希望被人觉得我是想占多大便宜一样,我们两个是因为真心相爱才选择结婚的。”
黄时雨并不知道该发表什麽意见和观点,她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也从来没有遇到,并不能给路筱很合理的解决方案,她只能听着路筱继续说道。
“我从头到尾只是希望他们家全款买套房就行,我们家陪辆价格差不多的车。哪曾想我爸妈又开始拎不清了,从小就这样,他们特别喜欢拿我出去撑场面,去吹牛,每次看他们夸大其词,其实我都觉得很烦很想去拆穿他们,但又想着在外人面前不能拆他们的台,毕竟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