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筱抿着嘴唇,犹豫了一下,随後嘴角勾起一个似有若无的弧度,“不过,你可别跟别人说,我是把你当好朋友才跟你说的。”
她看得出来路筱是犹豫了很久才决定告诉她的,她也理解,毕竟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所谓的感同身受,因为你不知道你揭开的这个伤疤,会不会成为日後别人捅你一刀的致命关键。
後来,一切还是水道渠成了,路筱父母一直期望的市中心小洋房还是买了,路筱想要的婚姻也顺利结了。
沈南风父母最终为何会妥协的这个具体过程她一概不知,路筱没说她也不会自讨没趣上赶着去问,谁还没点秘密和隐私啊。
她只知道当时她还挺庆幸,因为很多非常相爱的情侣在谈彩礼的过程中,最後的结局一拍两散数不胜数,至少路筱和沈南风没有。
“你不需要改变,也不需要为谁而改变,你这样就很好,怎麽舒服怎麽来。”黄时雨眼神虽然没什麽情绪流露,但语气却很温和,“就好比如这世界上有千万个人就有千万种性格,就连夜晚的明月也好白日的太阳也罢,人肉眼看到的也大不相同,所以不要因为跟别人眼中看到的不同太阳和明月就觉得自己格格不入,然後去改变自己,存在即合理。”
本来心情还挺低沉的路筱,闻言,勾着嘴角又笑了起来:“你还挺会安慰人,本来一落千丈的心情被你这麽一说直接死灰复燃了。”不过想想也是,在不违背法律道德伦理的前提下,自己做什麽说什麽好像都跟他人无关,她看着黄时雨,“比赛结束有什麽想吃的吗,我给你做,好久没在你面前露一手了。”
黄时雨想了想:“那就海鲜面线糊吧,刚好弥补了上次的遗憾。”
路筱知道她口中的遗憾指的是什麽,随口一问道:“你怎麽就对这个海鲜面线糊这麽情有独钟,你也不是泉州人哪,是有什麽我不知道的故事吗?”
真挺会问的,直接问到核心关键点上,不过黄时雨也没打算骗她,或者是隐藏其具体原因。
她一直觉得好朋友之间是不该有秘密的,除了对方不想说以外,毕竟这个世界上有那麽多人,得经历多少个巧合和偶然才能成为彼此最好的朋友呢?
这是一件很难能可贵的事!
路筱一直盯着她看,眸光中那股饶有兴趣的神色都快溢出来了。黄时雨看她这副犹如孩童求知欲般的样子,不自觉地笑了笑,指着坐在前排的李行舟,说起自己以前高中上学省吃俭用,没什麽零用钱的时候,还要偷偷去喂被她养在钢琴室里的一只流浪猫,最後还被这人抓包的事。
“那天下着雨,不大,轻飘飘地,但我其实一直以来就不是那麽喜欢下雨天,因为总能发生不好的事。”
童女士走的那天刚好是梅雨季节漫天下着瓢泼大雨,爷爷奶奶去世时也是倾盆大雨下了好几天才导致山地滑坡,总而言之,在她的过往里好像一下雨就没发生过什麽好事,就仿佛她这一生也是梅雨不停。
“可好巧不巧就在那天,我是被他抓包了没错,但他却没打算声张默认我可以把猫养在钢琴室,只说每次带吃来喂猫的时候也给他带一份,算是贿赂他,可我每次带过去喂猫的食物都是吃剩的,哪能给他吃。”黄时雨无声地笑了笑,“所以後来我都会拿我做兼职的一些钱单独给他开小竈,但又因为是学生没有那麽多时间做饭,偶然间想起学校对面有一家做面线糊的店,我就每次买一些海鲜过去让店家给我加工,就这样到高中毕业他都没发现那海鲜面线糊不是我做的。”
路筱安静地听着,一直没说话,努力扮演一个合格的倾听者,黄时雨的话使她想起几年前网上疯传的那张照片,明明两者没什麽关联,但她脑海里就是突然闪过这个画面。
那张照片里黄时雨虽然带着口罩,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因为太熟悉了,毕竟两人不止当了四年舍友,还又当了好几年的合作夥伴,就算黄时雨现在在她面前全身包裹严实,她也能一眼准确无误认出来。
毕竟玩狼人杀的时候,黄时雨每次抽到狼人,尽管僞装的很好,在场人都非常相信,但她都总能揪到她的破绽。
而另一个人更好辨认了,又没带着口罩,模样也没随着时间的增长而做出改变,她依稀记得照片里的黄时雨扒着人家的脖颈,而李行舟就跟个木头似的呆呆地杵在那,更或者说是像个成熟的大人一样,对孩子的无奈和纵容。
她看得出来李行舟一直喜欢着黄时雨,在普通人的一生中,愿意花这麽长时间去喜欢一个人,于她而言是一件既难得也不轻松的事。
毕竟无望的爱与等待很磨人心志,可爱情这回事好像本身就是脱离既定秩序,没法用常理去看待,也没法去约束。
其实她也很想问问黄时雨,在过去的那些年里,动心的难道只有李行舟一人吗?
毕竟肢体动作不会说谎,堪比语言。
“後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良心发现,每次都会特意留一半给我吃,我跟他说过好多次吃过了,但他还是执意要留给我,我只能跟他说我下晚自习回家当夜宵吃。”说到这,黄时雨低声笑了笑。
她没想到这麽多年过去了,这些细枝末节她居然还记得一清二楚,就好像这些往事一直以来都潜伏在她身体里,只是她不动声色地忽略掉了而已,待记忆复苏,又会将她涌没。
路筱望着她,看她沉默许久,于是不由自主地问道:“然後呢?”
“然後就是被他发现我没吃呗,我就跟他说我是因为海鲜过敏,但我又怕我不能吃他会告诉老师我把猫养在钢琴室,毕竟那钢琴室是他家里人买给他一人使用的,我那时候就是因为看他基本都不去钢琴室,才动了把猫养在那里的念头,哪曾想弄巧成拙呢,还把自己给赔了进去。”
路筱吃惊地看着她:“你怎麽没跟我说过你海鲜过敏?”
“海鲜过敏是骗他的。”她把脸往左边偏了一点,眸光不知道在看哪里,缓缓地说道,“其实他根本就不知道我没有海鲜过敏,我那时候把他给的海鲜都拿给我爷爷奶奶吃了。”
黄时雨虽然没怎麽跟她说过来上海之前的一切,但从她那皱巴巴的手指,还有大学期间拼命做兼职就能看出来原本家庭并不富裕。
她也知道李行舟为什麽要这麽做,为了不让黄时雨难堪,虽然自尊心这种东西对成年人来说不值多少,但因为年少,对正处于青春期的孩子来说,总是会比较敏感,会把面子看得比较重。
在她看来,李行舟表达爱意的行事风格虽略微幼稚,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那里面包含了少年的爱意,一派赤诚。
她看着黄时雨感觉她真的错过了一个对她很好很好的人,她为她感到不争气,但她也无可奈何。
路筱顺着她的视线往前看,灯光很暗遮住了大半视线,只能看到重重人影,她把身体t也往黄时雨那微挪了一下,旋即贴在她耳边,用只有她俩能听见的音量,小声说道:“话说,你俩同住一个屋檐下擦枪走火了没?”
黄时雨微微愣怔了下,也不知道是不是路筱靠太近说话的缘故,她感觉自己身体里有一股气流正在涌动,朝四面八方爬行,慢慢地舔过她的四肢,酥麻得柔若无骨。
“哪里同住一个屋檐下了。”黄时雨深吸了一口气,“还隔着几亩钢筋水泥地呢。”
“不知道是该说你们清心寡欲呢。”路筱半意有所指,半揶揄着,“还是夸你们意志坚定呢,挺能忍的嘛。”
什麽清心寡欲,什麽意志坚定,放TM的狗屁,要不是因为工作太忙,事情堆着一堆,都处于赶鸭子上架的状态,一分钟也耽搁不得,不然她跟李行舟两人也不过是红尘俗世里的饮食男女,人之于欲望,非克制能禁欲。
台上,氛围依旧很热烈,路筱转头问她:“有一件事要跟你说一下,我想入股这家公司,我对她们的这个智慧教育很感兴趣,你觉得怎麽样呢?”
黄时雨往台上匆匆扫了一眼,两人说话的功夫台上的参赛者又换了。是她们方才看过的项目,做智慧教育平台的。
“这个项目的前景我现在还不了解,但是我觉得以你现在的这个身份,确实很适合这类项目,或许在不久的将来是可以发展起来。”
黄时雨想的跟她一样,路筱点了点头:“跟你一路创业这麽摸索过来,还从没想自己会去做一支基金,顶多大胆点就是炒一下股,其实我心里挺没底的,但我挺想试试的,我想做出一番属于我自己的事业。”
情场失意,职场得意,这点黄时雨懂。
“不过事情都有两面性,不是失败就是成功,说实话我真的很没底啊,时雨。”
“你这都还没做呢,不管做什麽事,先做了再说,就像男人一样,不能说自己不行,就算最後真的不行,那也是最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