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同意了?”
叶长明想着打探来的消息,叹口气:“朝中一开始是要杀他,但听到水刑後,大多数官员都不说话了。蒋相说,既然他想生不如死活着,那就如他所愿,圣上已经下旨,严小将军现在……正执水刑。”
叶惜人一瞬间呼吸困难,整个人都仿佛随着污水沉入无边黑暗当中,窒息丶绝望,从周围淹没,四肢百骸,避无可避。
几乎是本能,她站起来往外去。
水牢不在大理寺,而在看守更加严密的皇城司,原本被封禁起来的皇城司挖出火药後,就解了封禁。
陆仟已经死了,如今的皇城司暂时由张元谋管着。
叶沛与白成光带着大理寺的人押送严丹青来到皇城司,张元谋阴沉着一张脸,站在诏狱外面,换掉了一大批守卫。
陆仟身份不明,皇城司很多人都不能用了,他要用自己信任的人看管严丹青。
白成光压低声音:“张大人,来到南都後,尚无水刑先例,这毕竟是世代忠勇出身的忠勇侯,您看要不通融通融?”
既然没有水刑,第一次执行,这里面可以钻的空子就有不少,他作为大理寺卿最是知道里面的门道,可以让人少受许多罪。
张元谋冷笑,面色阴郁,“世代忠勇侯要是知道他们家出现这麽一个逆党t,怕是已经跳出来杀了他!你们二人失职,陛下宽宥,只让你们闭门思过,就少在这里帮一个逆党说情!”
说完,他一甩衣袖转身往前走去,吩咐:“挖小一点丶深一些,虫子也多放些,他既然要活着,就‘好好’活着。”
叶沛拉住他,无声摇头。
人交到张元谋手上不会少受罪,他们少说几句,张大人火气小点,严小将军没准儿就能少遭些罪。
他扭头看向严丹青,眼神愧疚,马上就要将人移交给张元谋,而之後,他们就再也看顾不到……
严丹青笑了笑,“叶大人莫要担心,我没事。”
在这浑浊世界,他要做的事情注定没个好下场,他有自己的坚守,甘愿赴死,但不该叫无辜之人跟着一起坠入地狱。
严丹青缓缓擡脚,走向诏狱。
这个叶惜人用了许多条命才带他走出来的地方,如今又再次回来,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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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司看管严密,张元谋不允许再如大理寺一般让严丹青轻易脱身,更不能像之前皇城司一样被人埋了火药都不知道,诏狱方向,许出不许进。
叶惜人只能站在外面,怔怔看着诏狱。
叶惜人张了张嘴,竟发不出任何声音。
叶沛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昨日之前,他都不认为自家女儿会认识严丹青,但昨日至今日种种,这二人分明极其熟悉,那种熟悉很奇怪,也很违和,就好像这是一个属于他们两人的秘密,旁人窥探不得,永远无法得知真相。
叶沛见她掌心掐出血,长叹口气,擡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
“惜惜,莫要难过,严小将军活着就好,今日我观圣上态度松动,他如今是在水牢当中,但未必没有放出来那一天,我们会尽力救他。”
叶惜人眼眶倏地一红,她看着诏狱方向,就好像看到污水之中有个影子,被绑着在木架上遭受痛苦……
黑暗水牢狭小如井,漆黑无一丝光亮,里面安静到诡异,连风声都听不到,原本细小虫子游动的声音不该清晰,但因着太黑又太安静,水波微荡的声音便入了耳。
溃烂的伤口处鲜血不断,有什麽东西在兴奋地啃噬着,剧痛袭来,严丹青缓缓擡起头,明亮的眼眸在黑暗中如水一般死寂。
他会活着,一直活着。
活到她寿终正寝。
叶沛带着恍惚的叶惜人回叶家,闭门思过。
南都百姓还不知道赤盏兰策身死的消息,在这大战过後的短暂安宁当中,越显热闹,叫卖声丶讨价声,不绝于耳。
马车之中,叶沛与叶长明正在说话。
“赤盏兰策已死,马上就要不太平了,那些北燕人如何?”叶长明问。
“圣上让人看管起来。”叶沛摇摇头,神情凝重,“大战即将开始,北燕太子被杀的消息已经封锁,大梁要抢在北燕之前行动。
“兵部正在整军,蒋游他们都在宫中与圣上商量打仗的事情,圣旨已经下了数道,封兆武大人为镇南将军,为主将,封严丹青部下马山为骠骑将军,为副将,即刻前往淮安渠应敌!”
叶长明皱眉:“既然备战,为何不让爹爹这个户部尚书参与?军粮如何调派?”
“这些事情都由于右槽处理,他是蒋相安排的人,深得蒋相信任,连国库的账都是归他管,调派军粮没有我又如何?”
叶沛再次叹气:“况且,如今我是有罪之身,需得闭门思过。这都没什麽,朝廷能及时应对已是万幸,局势不算太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