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越在叶惜人站起来时,倏地瞳孔一缩,一双眼睛定格在她头上的梅花钗,表情惊骇,下意识便要开口询问,手撑在桌上,欲要站起。
然而刚刚张嘴,又想起眼下场合,他坐在所有人之上,将到嘴的询问声憋了回去,手指紧攥,整个人越发焦躁不安,神思不属。
赤盏兰策坐下後也不说话,手上压着那匣子,指尖沾上血,他厌恶地抽出手帕擦着血迹,眼神阴郁。
刘多喜笑眯眯靠过来,试图打圆场:“兰策殿下日後定会遇到两情相悦的女郎,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赤盏兰策看向他,面无表情:
“刘大人,多喝酒少说话。”
刘多喜:“……”
他默默滚一边喝酒去,再不敢吱声。
赤盏兰策一直看着严丹青与叶惜人,见严丹青俯首说着什麽,叶惜人轻轻点头,又见他将人送回廖氏身侧,客气与廖氏t寒暄。
一高一低,倒真是十分般配。
比起叶沛与叶长明的别别扭扭,廖氏则满脸笑容,眉目舒展,再满意不过。
如今京都儿郎有几个比得上严小将军?惜惜年岁不小,如今定下合适的人再好不过,尤其是经历刚刚险些被当成礼物,送给北燕太子,她还有什麽不满足?
而随着严丹青的温和回答,廖氏频频点头……
赤盏兰策面色越发难看,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就连蒋游找他商谈,都被不咸不淡怼了回去,既没有要改口的意思,又显得很不高兴,桌上的小箱子浸了血液出来,无人再敢靠近。
圣上做媒,宫宴赐婚是喜上加喜的好事,但因为这一道赐婚圣旨是严丹青踩着赤盏兰策截胡,衆人脸上是笑不敢笑,不笑又不对,诡异至极。
上首梁越全程神思不属,宫宴的气氛越来越奇怪,最终虎头蛇尾迅速结束,其他人不敢多留,匆匆离开。
叶惜人在廖氏一步三回头担忧的目光中,留了下来,殿内只剩下梁越丶蒋游丶刘多喜丶赤盏兰策,以及站在一旁的叶惜人丶严丹青。
等人走後,蒋游立刻开口:“赤盏殿下,不知今日说好的手书与粮草……”他只关心这两样东西!
赤盏兰策冷笑一声,没回答。
叶惜人有些担忧,严丹青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上前一步,眼神平静:
“交易自然成立,毕竟赤盏殿下是真心和谈,怎麽会因为自己改变了主意,就翻脸不认呢?”
刘多喜:“……”
分明是你逼着他改口,怎麽还能冠冕堂皇说出这种话??
“我要是不认又如何?”赤盏兰策反问。
严丹青面无表情:
“那便是殿下从未想过和谈,两国交战,北燕是大梁的敌人,所有在大梁的北燕人,一个都别想活!”
没人怀疑他话里的真假,毕竟之前的两千人说杀也就杀了。
“严春昼!”蒋游等他说完方才呵斥,又看向赤盏兰策,扯出一个笑,“严小将军性子轴,殿下莫要与他计较,大梁与北燕真心和谈,此愿不改。”
既担心严丹青惹恼赤盏兰策,让他眼中唯一的生路变成一场空,又因不知箱子里面是什麽,不敢插手这二人争锋,只剩下焦躁不安。
赤盏兰策垂下眼眸,手指摩挲着那个小箱子,半晌,从袖子里面扔出早已写好的撤军手书,一双眼睛擡起,看向上方:
“梁皇,北燕已经拿出了诚意,但愿大梁莫要一再戏耍与我,否则,这‘和’不谈也罢,我死了,还有大梁陪葬,不亏!”
梁越与蒋游同时变脸。
随後,蒋游立刻拿起手书,确定了上面的内容之後,大喜过望,朝着梁越微不可见点点头。
“自然不会,兰策殿下放心,我们与北燕和谈心诚,蒋相说过的条件一个都不会更改。”梁越艰难扯出一个笑。
要签订那样的契书,他这个皇帝注定要留在史书上被人咒骂……
“粮草呢?”严丹青又问。
赤盏兰策一掌拍在桌上,杯子砸落,酒水撒了满地,双目猩红一片,一字一句:“严丹青,不要太过分了!”
严丹青冷眼回视,两人目光相对,一个比一个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