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昭看向沈宥,眼前浮现的却是另一双更幽暗的眼:“为了江北的开发。银行贷出来的钱被他哥挪走了。他缺钱,很多钱。”
她又想起那栋烂尾楼,大概一开始他是真想建起来的吧。
沈宥对她颔首:“他想让元盛牵头成立基金来注资。我告诉他,地産开发已经是夕阳産业了,元盛不投。”
尹昭顿时无语,白他一眼:“那可是2016年,房价起飞的2016年!你连句搪塞都不肯好好想,你还真不如直接就和他打一架,直接就告诉他,你不想沾姜家的事。”
“是。”沈宥认错向来干脆。
他擡手揉她的头,神色却晦暗:“我这两天想了想,我那天怕是还说了些更过分的话,姜行止情绪一向不稳定,被刺激到也正常。”
尹昭没说话,眸光也安静。
这让他突然感到害怕,即使这样近在咫尺地盯着她,也不够,也在怕失去。
每一次当他捉摸不透她时,就会陷入这样的恐慌里,感觉非常糟糕。
沈宥把尹昭的手从毯子里拽出来,令她贴上自己的脸,从掌根到指尖完全覆上。
他又把额头抵向她,长睫也垂下:
“昭昭,你说得对,姜行止是在恨我。如果他真对你做了什麽,都是我的错。想骂我就骂我,想打我就打我,但你原谅我,好不好?”
掌心里,他的咬肌绷得极紧,每个音节都似要拼尽全力才能挤出来,即使出来了,脸颊也在抖。
讲完了,就松了手。
依旧闭着眼,一副任她宰割的模样。
尹昭指尖抵着他被山中低温冻得有些冰的脸,望着这张脸,恍惚了一会,才明白他在允许她做什麽。
三年前的君越山,是挺糟糕的。
但应该也没沈宥想的那麽糟糕。
尹昭轻声叹气,拍拍这张送到她手心里的脸,把他从赎罪中叫醒:
“喂,沈侑之。你以为三年前那晚发生了什麽?”
沈宥就又想起了昨晚的梦。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他梦到了三年前的那一天。
*
那时快中秋,他到珠州来给姜家拜节,姜行止就邀请他来君越山赏秋。
他当时不知道尹昭和姜行止有牵扯,只是不想重蹈在瑰华顶层的覆辙,就没约尹昭。
不料行车半途中,姜行止似不经意地随口提了句,尹昭已经在山上了。
沈宥有过一秒意外,但这不奇怪。
他在姜行止面前宣示过对尹昭的主权,所以他想当然地认为,尹昭被送来君越山,也很正常。这就和他喜欢的帝王鲑和德拉曼干邑会出现在这晚的餐桌上一个道理。
甚至,他开始有些见不得人的期待,期待他会见到怎样的尹昭。
坦白讲,他那时在尹昭面前束手束脚得过分,话不敢乱说,手不敢乱放。来了珠州,没去约她,也有一成是担心约不到。
外表看着克己复礼,内里心思全是歪的。
男人总有劣根性,喜欢征服,也期待能被心爱的女人讨好。
能靠魅力征服她,自然最好,靠权势征服她,有点儿没腔调,但如果有人替他把路都铺好,沈宥想,他不介意借这一点力。
姜家的人都爱热闹,姜媛去哪都爱呼朋唤友,姜行止也不遑多让。
他从美国回来,很爱复刻那种美式派对。
偌大一栋别墅,千坪的草坪庭院,男男女女在笑语丶香槟和日光中间穿梭,九月初的好秋阳下,波光粼粼的泳池都不得闲,年轻女孩大方展露出比基尼下的好身段。
沈宥在墨镜後紧皱着眉头,穿过人群。
他这天是来度假,穿着也随意自在,没想把自己打造成一个老古板的形象。
但要是让他在这群活泼过了头的姑娘里抓到尹昭,他打算今天就把姜行止的场子砸了。
好在尹昭不在人堆里,她在楼上窗户里。
娉娉婷婷,美人隔云端。
他真是一眼就被迷昏了头。
那麽多的异常都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