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心口上方,似乎有一层淡淡的暗红印记一闪而逝。
再仔细一看,唯有三角符禄的剪影落在左肩,好似生来便有的胎记。
就在这时,周氏安顿好闺女後也出来了。
她看着正在给外孙把脉的栾序,又想了想那已然成灰的护身符。
打定主意,自领口深处拽下了那向来贴身佩戴的黑色皮绳。
皮绳末端,系着一枚奇异的坠子。
那并非金银玉石,而是一截约莫寸许长丶被摩挲得万分光滑的兽骨。
骨头被打磨成弯曲的獠牙形状,镶嵌着繁复的荆棘与蛇纹图腾。
在廊下昏暗的光线下,泛着醒目的光泽。
周氏攥着这枚骨坠,一步步走到栾序面前。
“小哥儿。”她的声音因脱力而嘶哑:“你先前给我的符废了,老婆子没别的值钱东西来谢你救命的大恩。”
她将手中那枚带着体温的骨坠,不容拒绝地塞进栾序手中:“唯有这骨坠你莫要推辞。”
那骨坠入手微沉,栾序的指尖触碰到那图腾的瞬间,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蹙。
他知道这是什麽,这不是普通的苗疆饰品。
这是归骨,是在南疆那些苗寨中,身份尊贵或立下大功之人才有资格佩戴的信物。
是他们死後灵魂得以穿越千山万水回归祖地安息的唯一凭证。
也是生者若想踏入那些寨子寻求庇护或交易的唯一钥匙。
对苗人而言,这比生命更重。
便是前世,他也没有此物,不过是挟恩图报才得以进入苗寨。
“周婆婆,此物……”栾序的声音带着罕见的凝重。
周氏却再无半分犹豫:“拿着吧,小哥儿。老婆子用不着它了。”
她的笑容很轻:“自从跟着孩儿她爹离开寨子那天起,老婆子的根就断了。如今闺女在,外孙也在,我还有什麽不满足的呢?”
说着,她的目光落在外孙左肩的符箓上叹气:“何况,这孩子我看着便是命途多舛的,若哥儿有心日後还请拉他一把。”
栾序握着那枚骨坠,感受着上面古老图腾的凹凸纹路。
这枚骨坠不仅仅是身份的象征,更重要的是年轻的周氏居然被搜身後还能从寨子里带出骨坠,可见她对苗寨的贡献,忙还回去:“婆婆,这太贵重了,也是你应得的荣誉。”
“你这哥儿倒是懂得多。”周氏脸上浮起对昔日时光的怀念:“苗寨与现世不同,以功绩排质论辈,老婆子当时有幸成了苗医,得了这骨坠子,也算是对得起爹娘了。”
栾序沉默片刻,这才将那枚归骨紧紧攥入掌心:“长者赐,不敢辞。谢过婆婆,不过还请婆婆告知我你的名字,这份荣耀该是你的名字。”
周氏见他收下,又听他问起名字,脸上那悲怆又释然的笑容更深了些:“你是个好孩子,以前我唤银花,现在的名字你倒不必知晓了。”
说完,小心翼翼地将哭累睡去的外孙抱回産房,回到女儿身旁。
尘埃落定,夜色如墨。
沉重的脚步声踏入小院。
是谢远得了消息回来了。
他官袍下摆沾满湿泥,脸上尽是疲惫和烦躁。
他回到宅邸时,没有去看哭声震天的儿子,也没有去瞧自鬼门关前走一遭的妻子。
而是先将目光投在栾序身上。
谢远几步上前,开口第一句话,万分急迫:“小神医一路辛苦,不知姑苏林家,近来可还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