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少川赶紧站起身,脸上堆起笑容:“周大娘来了?快请坐!”他麻利地把自己坐的石凳让了出来。
周氏也顾不上客套,坐在石凳上,看向栾序:“序哥儿,冒昧前来实在是有件事非你不可。”
栾序只道:“无碍,婆婆请讲。”
周氏面露难色:“孙儿他爹是个糊涂的,至今人影不见,这孩子眼看满月了,连个正经名字都还没着落呢,我那闺女也是个没主意的,老婆子我思来想去,这孩子能活下来,都是托了你的福,这起名的大事,除了你这位救命恩人,还有谁担得起这份福泽?序哥儿,请你给这孩子赐个名吧!”
栾序闻言心里却是一阵无言。
赐名?他五岁孩童去给县令的儿子赐名?这算哪门子事?传出去岂不荒唐?
莫不是他救了这个前世的死婴,今生这死婴从出生到取名都要由他包办?
他的眉头皱起:“周婆婆,我年幼,恐难当此任。取名这等大事还是请得谢大人或郑夫人。。。”
“哎哟,我的好哥儿!”周氏不等他说完,立刻截住话头,语气更加急切:“我知道这事难为你,但我想着你救了他的命,能赐名,是这孩子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是老婆子我求你了。”
说着,她竟作势要起身行礼。
栾序被她这胡搅蛮缠的架势弄得头疼,却还是摇头否决。
周婆婆顿时泪就上来了,没半分犹豫便要下跪,但被林少川架起:“周大娘,这替人起名怎可交由我师父一个方五岁的孩子?这麽重的福气我师父尚且年幼可压不住!”
“实不相瞒,我正是见序哥儿是大富大贵之人,方才舔着脸来求的。”周氏看着栾序:“序哥儿,你为这孩子取名,也是老婆子为这孩子找的一个归处,还请你定要应下,我定会给哥儿一个满意的红封。”
“你可知我会求什麽?”栾序眼睑垂下,神色莫名。
周氏一愣,闭眼挣扎了一阵後依旧重重点头:“知道。”
这真是救了一命便被讹上了,栾序暗自叹了口气:“既如此。”只能无奈的妥协:“取纸笔来吧。”
“多谢哥儿!”周氏大喜过望,目光扫向林少川。
林少川反应极快,立刻应声:“有有有!师父稍等!”
转身就冲进厢房,捧了笔墨纸砚出来,麻利地在石桌上铺开,又细心地在砚台里倒了点清水,开始研墨。
栾序拿起毛笔。
周氏和林少川都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只见小小的孩子,面无表情,笔尖饱蘸浓墨,悬于纸上,略一沉吟,随即落下。
一个端正有力的“昭”字,跃然纸上。
“昭?”周氏凑近了看,念出声:“好!好字!好名!太好了序哥儿,这名字起得真好!谢昭,听着就亮堂。”
她对着那个字看了又看,越看越满意:“多谢序哥儿,我这就去告诉我那闺女,她保准高兴!”
她小心翼翼地把那张写了名字的纸捧起来,对着栾序千恩万谢後,才长叹了一口气,继而接过纸笔画出回家乡的路。
“放心。”栾序接过地图只是对着周氏轻声道。
周氏看着自地图交付後栾序额前几乎凝成实质的紫气,心中稍安转而离开了小院。
院子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槐树嫩叶在微风里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师父。”林少川收拾笔墨,忍不住笑道:“你这名字取得,倒是省事。不过,周大娘说得对,昭字确实寓意好,光明磊落。”
栾序没接他这茬,目光重新变得锐利,切回了被打断的正题:“仁济堂,买断药方的事,不行。”
林少川收拾的手一顿,不解道:“师父,那可是现成的银子,我们掌柜说了,价钱好商量,绝对亏不了咱们,一次给足,多省心啊!”
“不够。”栾序的声音不高,乌黑的眼瞳里映着林少川错愕的脸:“这些方子,哪个是寻常之物?”
他伸出的食指,轻轻点着石桌的桌面,笃丶笃丶笃,每一下都敲在林少川的心上。
“你先前也说过这些药方的需求量。”他稚嫩的声音吐出的字句直指人心:“买断?那是杀鸡取卵,愚不可及。”
林少川被他最後那个斩钉截铁的愚不可及砸得有点懵,虚心请教:“那,师父您的意思是?”
“抽成。”栾序吐出两个字,清晰无比:“每卖出一份成药,按售价,抽三成。”
“三,三成?”林少川到底年纪小,眼睛当即瞪得溜圆,舌头都有些打结:“师父,这掌柜的能答应吗?他们出药材丶出人手丶出铺面丶还要担风险。”
栾序垂目:“你放心,你们掌柜的会同意的。”
因为仁济堂的背後是义母,相信以义母的眼光不会拒绝。
“可是…”林少川还欲说些什麽。
“去吧。”栾序不再看他,目光投向院外渐斜的日头,又是一天要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