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娃娃一落入熟悉温暖的怀抱,闻到令人安心的气息,小脑袋在他颈窝处蹭了蹭,便再也抵挡不住睡意,眼皮沉沉合上,立刻陷入梦乡。
栾序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回床上,盖好锦被,又细细掖好被角,这才示意雨珠到外间说话。
“小姐今晚睡得早,晚饭都没吃,醒来後可吃了些什麽?玩了些什麽?”他声音压得极低,一一细细询问。
雨珠也小声禀报:“回少爷,小姐醒来後一切安好。只说饿了,雪雁便端来了牛乳羹和鱼肉糜和菜泥,还有枣泥山药糕,小姐都吃了些,想来已经饱了。我便将你给做的七彩布球给小姐,小姐很乖并未哭闹,只是坚持要等你来才睡。”
栾序仔细听着,确认无任何不妥,这才微微颔首:“辛苦了,去歇着吧,夜里警醒些。”
“是,少爷。”雨珠行礼退下。
翌日,栾序照常前往明德堂。
刚走到学堂附近的回廊,忽觉身後风声袭来,一记算不上熟练的锁喉从背後袭来。
栾序几乎是身体本能反应,重心一沉,扣住对方箍在自己脖颈上的胳膊,腰腹发力,一个干净利落的过肩摔便将身後之人狠狠掼了出去!
“哎呦喂——!”
直到听到那熟悉的痛呼声,栾序才反应过来,忙上前两步,将四仰八叉摔在地上的小胖子苏子衍拉了起来,无奈道:“你做什麽?鬼鬼祟祟的。”
苏子衍龇牙咧嘴地揉着自己摔疼的屁股,瞪圆了眼睛,也顾不上疼了,连珠炮似的抱怨起来:“还我做什麽?你这家夥,昨天晚上你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夫子夜间突袭查寝,查寝便罢了,还抽查功课,我们几个答不上来,全都被罚抄书了,本想来寻你借书,谁知你竟不在,我猜就知道你定是跑去看热闹了。
快说快说,昨天的初赛怎麽样?精不精彩?最後谁赢了?那个呼声很高的夕雾姑娘到底长啥样?如烟姑娘呢?还有明月姑娘丶沉鱼姑娘…是不是真像传说里那麽好看?”
他这一嚷嚷,周围原本正要进明德堂的其他学子也不由得放慢了脚步,纷纷竖起耳朵,好奇地望过来,显然都对这扬州城目前最热门的话题极感兴趣。
栾序面不改色地从书袋里抽出他要抄的书,递给苏子衍,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子衍兄,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说完,也不管苏子衍瞬间瞪大的眼睛和憋得通红的脸,径直绕过他,步履从容地走进明德堂。
苏子衍在他身後气得跳脚,挥舞着拳头,却又不敢再上前偷袭,只能压低声音无能狂怒:“陈序,你给我等着!二公的时候,我定要想法子扒着你去!你不带我去,我就丶我就哭给你看!”
就在此时,一个笑嘻嘻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诶!你们也在说昨儿凝香院的花魁赛啊?啧啧啧,那可是真是天上有地下无,绝了!”
衆人闻声望去,只见回廊拐角处走出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小少爷。
他一身绫罗绸缎,色彩鲜艳,腰缠玉带,脖子上还挂着个明晃晃的金项圈,打扮得活像个移动的珍宝架。
年纪虽小,却已显出被富贵娇养出来的张扬气派,脸上带着笑嘻嘻的表情,显得十分随和。
见大家都看向他,这小少爷也不怯场,反而挺了挺胸膛,学着大人的模样,像模像样地朝栾序和苏子衍他们拱了拱手,自报家门:“诸位同窗有礼了,我是今日刚来书院报道的新学子,姓薛,单名一个蟠字,家里是做皇商生意的,日後还请多多指教。”
他介绍完自己,立刻又迫不及待地接回了刚才的话题,眉飞色舞:“不瞒诸位,小弟我昨日正好得空去那凝香院瞧了回热闹,哎呀呀,真是大开眼界!尤其是那位叫夕雾的姑娘,啧啧啧……”
他摇头晃脑,一副回味无穷的模样:“当真是绝色无双!虽然戴着珍珠面帘,看不清全貌,可那双眼睛,我的娘诶,就跟会勾人魂儿似的,琴弹得那叫一个好,画画写字也跟仙女儿似的,一出手就把所有人都给比下去了!现在满扬州城都在议论这位夕雾姑娘呢!都说她是这次花魁的大热门。”
这薛蟠一番绘声绘色的描述,顿时让周围那些本就好奇的学子们更加心痒难耐,议论声嗡嗡响起,看向薛蟠的眼神都充满了羡慕。
苏子衍更是听得眼睛发直,抓着薛蟠的胳膊连声问:“真的?真有那麽好看?比画上的仙女还好看?”
薛蟠把胸脯拍得啪啪响:“那还有假?我薛蟠走南闯北……呃,跟着家里走了不少地方,也算见过些世面,这般颜色这般才情的,当真是头一回见!可惜啊可惜,就是戴着面帘,要是能瞧见真容,不知道得美成什麽样呢!放心,二公的时候诸位同窗的门票由我薛某人买单,定让你们饱饱眼福!”
薛蟠本就不爱读书,要不是薛宝钗逼着他来,还让他一个大老爷们学这些学那些,说什麽这样才能配得上林姑娘,不情不愿来扬州却看到这番盛世美人,当下也不怪薛宝钗只恨未能早些来扬州才是。
他这话更是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
唯有栾序,在见到薛蟠时,眼底几不可查地闪过一丝微光,再听他对夕雾那过分热情洋溢的夸赞,嘴角不由得微微抽动了一下。
他不再理会这群被薛蟠的话点燃了兴奋劲的少年郎们,摇了摇头,率先步入了明德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