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玄点点头,把青钢剑拔出来,剑身在晨光里闪着冷光:“你们在村里等着,别乱跑,我去把孩子带回来。”
林砚想跟着,被沈清玄按住肩膀:“你在这守着村民,别添乱。”说完,他顺着脚印往东边的黑松林跑。
黑松林里的雾气比山上还重,阳光穿不透枝叶,只能在地上洒下些零碎的光斑。沈清玄放缓脚步,灵力贴着地面散开——这次他没像往常那样用灵力探查,而是让灵力像溪水般,轻轻蹭过草叶和泥土,顺着妖气的轨迹往前流。
没走多久,前方传来轻微的呜咽声,还有狐妖的哼唧声。沈清玄绕到一棵松树后,探头看去——只见一只半人高的花皮狐妖,正用爪子扒拉着一个布包,布包里露出个孩子的小胳膊,哭声就是从布包里传出来的。狐妖的身边还放着另一个布包,应该是李家的娃子。
那狐妖似乎察觉到什么,猛地抬头,绿莹莹的眼睛看向沈清玄的方向,嘴里出“嗬嗬”的声响,周身泛起淡黑色的妖气,像团烂泥似的裹住身体。
沈清玄握着剑走出去,狐妖见状,猛地扑了过来,妖气里带着股腐叶和烂果子的臭味,直往他面门冲。换做往常,他定会直接提剑,用灵力凝成剑气劈过去——可刚才镜里的画面忽然闪过,师父说的“水遇石绕”在耳边响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侧身,脚步往后退了半步,手里的剑没有劈出去,反而顺着狐妖扑来的方向,轻轻往下压。那股冲过来的妖气,就像撞在斜面上的水流,顺着剑脊的方向偏了过去,“砰”地撞在旁边的松树上,震得松针落了一地。
狐妖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这招——它以往遇到的修士,都是凭着灵力硬拼,哪有像沈清玄这样,不硬抗反而“让”的?它反应过来,再次扑上来,爪子上凝着妖气,想抓沈清玄的肩膀。
沈清玄这次没退,手里的剑转了个圈,剑脊对着狐妖的爪子,灵力顺着剑脊轻轻一送——不是“打”,是“推”。那狐妖的爪子撞在剑脊上,就像被水流推着的石头,身不由己地往旁边偏了偏,露出了身后的布包。
就是现在。沈清玄脚尖点地,身形像片松叶似的飘过去,伸手抓起两个布包,转身就往林外跑。狐妖反应过来,在后面追着,妖气一次次扑过来,都被沈清玄用剑脊轻轻拨开——他的灵力不再像之前那样滞涩,反而像溪流般顺畅,跟着狐妖的动作转着圈,既没浪费灵力,又总能恰到好处地避开攻击。
跑到黑松林边缘时,沈清玄回头看了一眼,狐妖还在后面追,可妖气已经弱了不少,显然是刚才扑腾得没了力气。他没再管,抱着布包往溪村跑——他忽然明白,师父说的“转”,不是退缩,是不跟执念死磕,顺着局势走,反而能找到破局的办法。
回到溪村时,村民们都围了上来。沈清玄把布包打开,两个孩子还在哭,除了受了点惊吓,身上没伤。村长和村民们都跪下来道谢,沈清玄扶起他们,心里那股闷意彻底散了,经脉里的灵力像涨潮似的,慢悠悠地转着,最后在丹田处凝成了一道小小的气旋——化神初期的壁垒,竟在刚才避开狐妖攻击的瞬间,悄无声息地破了。
等送村民们回村,沈清玄和林砚往青崖观走时,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晨雾散了,松树上的露珠落在石阶上,亮晶晶的。林砚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忽然回头问:“师兄,你刚才打狐妖的时候,怎么不用剑气呀?我看你就轻轻转了转剑,那狐妖就追不上你了。”
沈清玄抬头,看着头顶的松树,风一吹,松针轻轻晃动,像极了刚才在黑松林里转动的剑脊。他笑了笑,指尖捻起一枚落在石阶上的松针,灵力顺着松针轻轻转了个圈,松针竟像片小叶子似的,飘了起来,跟着风往山上飞去。
“因为啊,”他看着那枚飘远的松针,声音轻轻的,像松涛落在耳边,“道不是撞出来的,是转出来的。就像这松针,风怎么吹,它就怎么动,可它从来不会掉在泥里——因为它懂,顺着走,比硬顶着,要容易得多。”
林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蹦蹦跳跳地往前跑了。沈清玄跟在后面,脚步轻快,经脉里的灵力顺畅得很,丹田处的气旋慢悠悠地转着,带着股温温的暖意。他想起百年前刚入青崖时,师父也是这样,牵着他的手走在石阶上,说“修真是条长路,别总想着跑,有时候走慢些,才能看清路边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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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他不懂,总想着快点筑基,快点金丹,快点变强。直到卡在化神初期半个月,直到看到镜里师父的样子,直到在黑松林里避开狐妖的攻击——他才明白,这百年修为,修的不是灵力有多深,不是剑有多快,是修一颗“会转”的心。
回到青崖观时,日头已经偏西了。沈清玄走到东厢的偏房,再次拿起那面铜镜。这次镜面没再泛起光,只映出他的脸,眼底没了之前的焦躁,多了点澄明。他抬手,指尖的灵力顺着镜沿的“上善若水”轻轻划过,灵力顺畅得很,连命门穴那个曾经的“瓶颈”,都像被溪水冲平的石头,没了踪影。
窗外的松树被风吹得沙沙响,沈清玄把铜镜放回桌角,走到门口,望着远处的云海。夕阳落在云海上,染得一片金红,像极了他此刻的心境——不再是被瓶颈堵住的滞涩,而是像云海般,浩浩荡荡,却又慢慢悠悠,顺着风的方向,往更远的地方流去。
他忽然想起师父当年常说的一句话,那时候他不懂,现在却懂了。
“所谓问道,不是问‘怎么冲过去’,是问‘怎么走下去’。”
沈清玄抬手,对着夕阳的方向轻轻握了握拳,指尖的灵力凝成一枚小小的剑影,剑影没像往常那样凌厉,反而像片松叶,在夕阳里轻轻晃动了一下,然后消散在风里。
这百年,只是开始。往后的路,他不会再盯着“瓶颈”钻了——他会像溪水那样,遇石绕,遇沟填;像松针那样,风来动,雨来弯。
因为他终于懂了,青崖问道,问的从来不是“强”,是“顺”。
顺乎己心,顺乎天道,顺乎自然。
这,才是真正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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