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台,你这话可就问到点子上了。”
苏云故作神秘地一笑,拢了拢那顶歪斜的狐皮帽,帽檐的阴影恰好遮住他眼底一闪而逝的精光。
“在下虽是土生土长的于阗人,但年少时曾有幸负笈大离,于并州求学数载。”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追忆的悠然。
“并州的风土人情,早已刻在骨子里,沈兄靴底那点儿与众不同的陶土,又怎能瞒过我的眼睛?”
沈同真剑眉微挑,心中却是一百个不信。
这苏云言辞滴水不漏,看似坦诚,实则句句都在兜圈子,那股子与生俱来的贵气,绝非寻常求学之人所能拥有。
不过,既然对方不愿明说,再追问下去,恐怕也只会引来更多的虚与委蛇。
沈同真洒然一笑,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原来如此,倒是在下眼拙了。”
“不过相逢即是有缘,沈某虽不是大富大贵,却也见不得别人落难,说什么给予,兄台便一起同往吧?”
话语落下,他又转向身后的白伯儿和南疆少女。
“白伯儿,还有阿依娜,咱们也进去歇脚吧。”
苏云眼底光芒再闪,随即拱手笑道。
“如此,便叨扰沈兄了。”
白伯儿警惕地扫了苏云一眼,见沈同真坚持,也只能闷哼一声,算是默认。
阿依娜则好奇地打量着这苏云。
醉月楼内,又是另一番景象。
穹顶高悬,绘着繁复的飞天乐伎壁画,空气中弥漫着烤羊肉的焦香、葡萄醴的甜香,以及一种若有若无的龙涎香气。
胡姬们穿着色彩斑斓的纱衣,赤着雪白脚踝,脚腕上的银铃随着莲步轻移,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沈同真拣了个临窗的位子,至于苏云则倒也不客气,点了满满一桌于阗特色菜肴:手抓羊肉、烤包子、薄皮馕饼,还有几壶上好的伊州咂酒。
伴随着菜肴上了桌面,苏云的举止虽依旧优雅,但下箸却不见半分迟疑,显然是饿极了。
白伯儿闷头吃肉,时不时用眼角余光瞥着苏云,手中的马鞭始终未曾离手。
阿依娜则被窗外的杂耍吸引,看得津津有味。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沈同真正待再次开口试探苏云的来历,楼梯口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咚咚咚——”
只见先前在沙漠中遇到的那位大食商人,此刻竟面色阴沉地带人走了上来,黑袍下的眼神如鹰隼般锐利。
他身后跟着七八名劲装武士,个个太阳穴高高鼓起,腰间弯刀在灯火下闪着寒光,显然都是练家子。
“总算找到你了,于阗的小王子!”
大食商人目光如电,死死锁在苏云身上,语气森然。
苏云闻言,手中酒杯“啪”的一声落在桌上,葡萄醴溅湿了衣襟。
他脸上的从容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惊怒与戒备。
沈同真心中一凛,这苏云竟是于阗王室之人!怪不得能认出他大离皇朝之人的身份。
白伯儿更是“霍”地站起身,将阿依娜护在身后,腰间鞭子已然甩出,出“铮”的轻鸣。
“阁下这是何意?莫非想在于阗城中强掳我国王子?”
伊莫哈桑冷笑一声,眼中尽是轻蔑。
“于阗国?很快就不是了!”
“王子殿下,乖乖跟我们走一趟,还能少受些皮肉之苦!”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酒楼外突然传来一声粗犷的怒骂。
“他娘的!这于阗城比那黑戈壁也好不到哪儿去,连个像样的歇脚地儿都难找!”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已如鬼魅般出现在醉月楼门口。
来人一身破旧的短打劲装,上面打满了补丁,风尘仆仆,脸上胡子拉碴,腰间却别着一柄古朴短剑,正是鱼肠剑!
不是严府杀手专诸,又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