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时亭身着银甲,带着镇远军的黑骑亲卫出发,阿柳则往日一样在镇门口送他,为他系好披风。
他们都以为,这不过是一次再平常不过的短暂分别。
往北探查的第三日,时亭遇到了一支商队,很快发现了不对,成功解救出一批被拐卖的妇人孩童。
之后,时亭边安顿他们,边秘密探查北狄动向。
又五日,时亭将北狄动向摸得差不多,带着那些妇人孩童返回。
但莫名地,他总觉得不对劲。
直到孩童里的一名少女将粥端给他,他喝完开始头晕,而负责尝毒的亲卫却安然无恙,甚至选择无视,他终于察觉到了危险,而且是一种足以毁天灭地的危险。
要知道,这名亲卫是老师亲自选到他身边做事的!
很快,他便陷入了昏迷。
最后的意识里,亲卫互相拔刀,血光冲天,哭喊一片,犹如身处炼狱一般。
再醒来,一切都晚了。
一望无际的北境戈壁滩上,飞雪与黄沙弥漫,护送他的镇远军亲卫都死了。
而他仿佛受过凌迟之刑,疼入骨髓,爬起来都困难,待检查一番,才发现自己中了毒。
他看着眼前堆成山的尸体,看着那些死去的熟悉面孔,逼迫自己冷静,恍然察觉到是被自己人暗算,且多半与温暮华有关。
很快,他推测出镇远军多半已经兵变。
他必须赶回去,但眼下他显然没法靠自己行动,只能先努力活下来。
他在尸堆中缓慢爬行,忍着寒冷和疼痛,找到仅留的干粮,只是很冷很硬,根本啃不动。
但他没有选择,只能将干粮用石头捣碎,伴着雪送进嘴里嚼,再艰难地吞下去,像是在吞一把沙土。
接下来,他只能等人来救他
——虽然他找到了一个罗盘,可以辨认方向,但他受伤太重,体内的毒也完全扩散开,根本无法行动。
但时亭等了半个月,把干粮吃完了又吃腐马肉,依然没等到有人来找他。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进入了奔溃的边缘,高烧不退,心跳微弱,双腿也失去了知觉。
或许,下毒的人是要他就这样屈辱地死在戈壁滩。
无人收拾,天地为棺,成为一堆戈壁滩上的白骨。
但他当然不能就这样死了,亲卫也不能这样死了,凭什么惨死是他们?
镇远军还需要他,不然他要怎么去面对老师?面对北境百姓那一双双信任的眼睛?
时亭逼迫自己调整呼吸,运用老师以前教过的龟息之法,强行阻止自己生命流逝的速度。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镇远军的人最后找到了戈壁滩。
时亭在听到熟悉的马蹄声时,激动地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那是苏元鸣独领的一支镇远军,是时亭当时特意拨给他练手用的,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一片呼唤声中,时亭很想回应,但他的嗓子已经肿胀到发不出声音,只能顺着旁边枯树干艰难爬起来。
附近的镇远军很快发现了他。
但出乎时亭的意料,周围镇远军在见到他的那一刻,都露出惊愕和恐惧的表情,纷纷往后退却。
时亭茫然地回头,以为身后有什么,但当他回头,发现只有漫天的飞雪。
所以,他们是在怕自己?
紧接着,时亭听到有人说了句:“怪物!”
随即,镇远军手中所有的缨枪和弓弩,都对准了时亭。
怪……物?
时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想说什么,但只能发出沉闷的呜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