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哄她,袁鹏又不是没做过,结果呢?自从她搬去蜀绣厂宿舍,他求了母女俩多少次,每次都被骂得狗血淋头,简直是自取其辱!
离婚后她越过越好,自己越过越差,真是烦躁。还是夏寡妇好,大家都说她屁股大是个生儿子主,可自己这点儿钱不够娶她。这缺口,还是应该找文莉君要?
袁鲲把这事儿回家告诉了曹云:“媳妇,你看,我们家自己开个作坊好不好?”
“不好!”曹云正在喂女儿吃饭,她立刻拒绝了,“你家真是好大的脸,媳妇不光要生育做家务,还要给你们挣大钱。你们两个男人为什么不挣?”
“那不是我们单位性质不一样吗?”袁鲲找理由。“煤炭公司和缫丝厂的效益虽然没以前好了,但是工作岗位还在啊。我和我哥可是正式工。”
“你这正式工,一个月一百块都没有,拿来有什么用?我可告诉你,我这钱是给闺女治病养身体的,一个子儿也不会给你。你想吃肉喝酒,你也可以学学缝纫机,晚上挣外快!”
“哪个男人学踩缝纫机?”袁鲲气得躺倒在床上。
“合作社多的是男人踩缝纫机,咋啦,你的脚是皇帝的脚,你的手皇帝的手。什么都不愿意干,还想挣钱?做梦!”曹云翻了个白眼,继续给闺女喂饭。
袁鲲嘴皮子没有曹云利索,也不敢打她出气,她可是有三个无赖兄弟的。只要敢动手,袁鲲的钱包就别想保住了。
他气得哼哼,只有逃出宿舍区。
曹云的孩子两岁了,被亲妈当作宝贝教养。等她年龄够了,医学进步了,再做矫形手术彻底成为女孩子。
现在她被取名袁丽玲,兜兜转转,还是和上一世一模一样。只不过,这一世,袁丽玲的命运坎坷了许多。
安顿好孩子,曹云就着剩汤把剩饭吃了,去公共厨房把碗勺锅洗了干净。
城里安装了天然气,煤炭公司的主要经营对象转到了工厂和乡村,城里的门市部关停了三家,连宿舍区的人都少了三分之一。
才短短两年,拥挤不堪的楼道就清静了不少,大家都去自谋出路了。挣得到钱的,自然闷声发财。挣不到钱的,只能剑走偏锋。
等袁鲲去上班,曹云把女儿捆在背上,坐上了去蜀绣厂的车。
文莉君正和何东妹、蒋巧巧一起研究韦青的熊猫屏风。
韦青的稿子每一幅都要得奖卖高价,成了绣工们的抢手货。可韦青的要求从不降低,至今为止只有何东妹、文莉君能入她的眼。
这次新画的熊猫稿件是借着亚运会的东风火起来的,也必须在亚运会热度降低前销售出去。蜀绣厂让绣工同时开工,才能保证这几幅屏风在年底前完成。
文莉君只有拉上蒋巧巧的展示车间一块儿刺绣。蒋巧巧作为工会副主席,与人打交道的能力极强,可刺绣能力一般。她又带上了徒弟徐知。
徐知是少见的男绣工,今年28岁,性格虽说有些腼腆,但悟性不错。
几个人商量好了分工,文莉君和刘卉带两个小组,蒋巧巧和徐知带一个小组,三组同时开工。文莉君统一培训、选色、保证质量一致。
中午好不容易刨了一口饭,曹云来了。
文莉君把曹云带回了宿舍,看着袁丽玲奶呼呼的样子,心疼得抱住了她。“多可爱的小姑娘啊,让姨姨抱抱、亲亲。”
袁丽玲睁着大眼睛,被亲得咯咯笑。
“自己玩一会儿吧!”曹云把袁丽玲放在床上,文莉君给她找了几个袁锦悦的小玩意儿,让她坐着自己玩。
“曹妹子今天来找我,应该不是为了让我看看孩子吧!”文莉君给曹云倒了一杯水,知道她忙着踩缝纫机带孩子,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曹云喝了凉白开,润了润嗓子,给文莉君说了袁家的打算。
“他袁鹏早就和夏寡妇好上了,可夏寡妇也不是吃素的,开口要两千块钱当聘礼。袁鹏给不出,两个人只能拖着。”
“夏寡妇我听说过,据说给婆家生过一个儿子,八斤多。”
“是的,村里人都说她就是很容易生儿子的体型,那些死了老婆的都盯着她呢!袁鹏也不例外,袁鲲估计也是喜欢的。”曹云拉着文莉君的手。“我就是来提醒你,小心些。”
“你放心吧,袁鹏之前到这里被派出所抓了,他不敢到这个辖区来。”文莉君回忆起女儿给袁鹏包里放了半块砖头,就忍不住笑。
“你可别笑了,他不能来蜀绣厂这个地方,你不还要去缫丝厂领丫丫的生活费吗?万一碰上了,你有个心理准备!”曹云提醒她。
这一下,文莉君明白了:“曹妹子谢谢你提醒我,那你自己怎么办?还在这个家里憋着吗?听说喜鹊合作社准备转项做服装,你现在缝纫机踩得如何了,能不能养活自己和孩子。”
曹云兴奋地扬起脸:“嗯!我现在当小组长了,工资比袁鲲高多了。我要离婚,拉着我几个小姐妹,自己出来单干!以后再找个老实男人,重新过日子。”
“你,准备创业二婚啦?”文莉君对曹云的变化有些惊讶。
“对,先离婚再创业,一点儿便宜都不给他袁鲲留。找不到也没关系,反正文姐也是一个人带娃的,过得挺好。你能,我就能!”曹云分享了自己的打算,提醒了文莉君,欢欢喜喜地带孩子回家了。
宜早不宜迟,等她一出门,文莉君换了外出的轻便衣服,请了个假,去了缫丝厂。
自从离婚后,每个月缫丝厂财务直接扣掉袁鹏的15块钱,让文莉君自己去拿。可今年文莉君收入足够母女俩花销,对袁鹏这点儿钱就看不上了,跑一趟来回还要2块钱路费。
但是两人又不想便宜袁鹏,所以和缫丝厂财务说好,一个季度去领一次。这个季度正好还没领,如果袁鹏要见她,肯定会在厂里等着她。
好久没到缫丝厂来了,熟悉的红砖瓦房依旧,可总感觉人少了很多。
财务室的大姐看见她,很熟稔地给了她一个信封,里面装着现金。
“大姐,这钱能直接拨到我的存折上吗?”这是袁锦悦教她的,让她彻底避免和袁鹏见面。
“可以啊!”财务大姐记下了文莉君的存折号码。“不过我应该在这里待不了多久了,如果换了新人,钱账没到位,可能还是需要你跑一趟。”
“您这是要退休了吗?看起来挺年轻的。”两年来,文莉君每次都和这个大姐对接,人很亲切。
“不是退休,是去别的单位。”大姐也不觉得文莉君是陌生人。“缫丝厂今年为了扭转效益,上了自动化流水线,就不需要那么手工工人了。单位鼓励大家多找出路。我年纪大了,就不学小年轻南下做生意了,换一个企业干也挺好。”
机械化、自动化,是改革开放不可避免的潮流,谁都逃不过。
“谢谢,祝您在新单位干得愉快。”文莉君收下信封里的钱,抓紧离开了财务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