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别哭了!”王秀兰烦躁地低喝一声,拉过一张凳子塞给苏母,“把话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苏小曼现在人在哪里?具体什么情况?”
苏母被王秀兰的气势所慑,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讲述起来。
原来,周建军和苏小曼逃到南方某个沿海小城后,最初确实靠着身上仅有的钱撑了一段时间。但周建军眼高手低,吃不了苦,正经工作找不到,带的钱很快就花光了。在生活的压力和当地一些混混的引诱下,他很快堕落,加入了一个盗窃团伙。
苏小曼起初还抱着幻想,劝他找正经工作,但周建军非但不听,反而脾气越来越暴躁,动辄打骂她。后来,团伙里的人见苏小曼有几分姿色,竟怂恿周建军逼她去歌舞厅坐台或者做更不堪的事情赚钱。苏小曼虽然虚荣自私,但到底还有几分读书人的清高和底线,抵死不从。在一次激烈的争吵和殴打后,她趁着周建军外出“干活”的间隙,偷跑了出来。
身无分文,举目无亲,她只能在小旅馆租最便宜的房间,靠打点零工勉强糊口。也许是惊吓过度,也许是本就体质弱,她很快就病倒了,高烧不退,连买药的钱都没有。旅馆老板催租,威胁要把她赶出去。走投无路之下,她只好想办法联系上了远在老家的母亲。
“她……她打电话到大队部,哭着想回家……可我这……我哪里有钱去接她,连路费都凑不齐啊……”苏母说着,又忍不住抹起眼泪,“我知道小曼对不起你们,千错万错都是她的错……可她现在真的知道错了,也得到报应了……求求你们,帮帮她,借我点路费,我去把她接回来……这钱,我做牛做马一定还给你们!”
苏母说着,又要下跪。
王秀兰一把扶住她,眉头紧锁,久久没有说话。
我心里也是五味杂陈。理智告诉我,苏小曼是自作自受,我们没有任何义务帮她。她和她母亲曾经的傲慢与算计,依旧历历在目。可情感上,听着一个花季女子(尽管可恨)可能病死在异乡旅馆,同为女性,又难免生出一丝恻隐。
更重要的是,如果苏小曼真的死在外面,或者继续流落,会不会又生出别的波折,甚至反过来牵连我们?毕竟,在法律上,周建军还是我丈夫,而苏小曼是和他一起跑的。
我看向婆婆,知道这个决定最终需要她来拿。
王秀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里已经没有了犹豫,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和决断。
“钱,我们可以借。”她开口,声音平静无波,“但不是白借,也不是因为同情苏小曼。”
苏母猛地抬头,眼中爆出希冀的光芒。
王秀兰盯着她,一字一句道:“第一,这钱是借给你的,不是你女儿。你必须打欠条,按手印,限期归还。第二,苏小曼接回来后,必须老老实实,安分守己,如果她再敢起什么幺蛾子,或者周建军那边因为她再牵扯出什么事端,别怪我把你们母女一起告上法庭!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苏小曼回来后,必须亲自出面,配合晚秋,解除她和你女儿之间在法律上可能存在的任何关联和麻烦!尤其是要和周建军那边,彻底切割清楚!她必须证明,她和周建军早就没有任何关系,她的任何行为,都与周建军,与我们家,再无瓜葛!能做到吗?”
我心中一震,瞬间明白了婆婆的深意!她不是在善心,她是在利用这个机会,彻底扫清苏小曼这个隐患,并且为我的离婚,以及和周建军的彻底切割,增加重要的砝码和证据!
高!实在是高!
苏母显然也听懂了,她脸色变了几变,最终,对女儿的担忧压倒了一切,她用力点头,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能!我能做到!小曼她……她经过这事,肯定也怕了,不敢了!我一定让她按您说的做!欠条我现在就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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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秀兰不再多言,拿出纸笔,让苏母写下欠条,按上手印。然后,她点出了足够苏母往返路费和接回苏小曼应急的钱,递了过去。
“记住你说的话。”王秀兰最后警告道,“机会只有一次。”
苏母千恩万谢,拿着钱,踉踉跄跄地走了。
店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我看着婆婆,心情复杂:“妈,您真的相信她们会老实吗?”
王秀兰冷哼一声,眼神幽深:“相不相信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拿到了欠条,拿到了她苏小曼必须配合我们的把柄。只要她还想在她老家那块地方做人,就不敢反悔。至于以后……等离了婚,和周建军再无瓜葛,她们是死是活,与我们何干?”
她看向我,语气缓和下来:“闺女,心可以软,但脑子必须清醒。有时候,花点小钱,解决掉潜在的麻烦,比留着它在暗处酵,要划算得多。”
我深深吸了口气,点了点头。婆婆这是在用现实给我上课。在这个年代,在这个刚刚看到希望的关口,任何心慈手软,都可能带来灭顶之灾。
第二十一章:尘埃渐落
苏母的动作比我们想象的要快。
半个月后,她就带着形容枯槁、几乎脱了形的苏小曼回到了村里。
苏小曼彻底没了往日的清高和娇气,眼神畏缩,脸色蜡黄,走路都带着一股病气。她们没有回知青点(那里也早就没了她的位置),而是直接住回了苏母在邻村那间破旧的娘家老屋。
她们回来的消息,自然又引起了一阵议论。但这一次,舆论在王秀兰有意无意的引导下,更多的是对苏小曼“识人不清”、“遇人不淑”(虽然她自己问题也很大)的唏嘘,以及对我们婆媳“以德报怨”(虽然是花钱买平安)的称赞。
回来后没两天,苏小曼就在她母亲的陪同下,主动来到了我们的裁缝铺。
再次见到苏小曼,我几乎认不出她。那个曾经眼神灵动、带着算计和优越感的女知青不见了,眼前只是一个被生活摧残得奄奄一息的可怜人。
她不敢看我和婆婆的眼睛,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蝇:“王婶子,晚秋姐……对不起……以前是我鬼迷心窍……谢谢……谢谢你们救了我……”
王秀兰没什么表情,只是拿出一份早就准备好的材料,是说明苏小曼与周建军早已脱离关系、各自行为的声明书,以及一份愿意为我离婚案件作证(证明周建军与他人同居、虐待等)的承诺书。
“签字,按手印。”王秀兰言简意赅。
苏小曼和她母亲都没有任何犹豫,立刻照做。
拿着那两份墨迹未干的文件,我心里明白,周建军这条线,在法律和道义上,对我们最后的牵绊,已经被大大削弱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风平浪静。
南方那边关于周建军案件的正式判决书也下来了,因为盗窃数额巨大且是团伙主犯之一,他被判处了十五年有期徒刑。判决书副本通过民政渠道转到了我们这里。